只可惜,她看见的萧萧而立的这个人,竟然——
制造了这样一个偌大的骗局!
地上横陈的尸身已经凉透,殿上的人郁郁,这场夜宴一开始的安乐升平都不再,其下汹涌的暗潮最终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即将喷薄而出。
即将——
刺破这真相——
无论过去多久,她都知道自己会记得这个漫长得宛如将她凌迟的夜晚。
辞玉走在最前,一如宴会开始,坐在了主位上。
李明卿淡淡道:“诸位,入座吧。”
入座吧。
让我来——
一点一点——
抽丝剥茧——
见缝c-h-a针——
斤竹虽然神色讶异,却并未多作置疑,只是刚才他的座前一片狼藉,随之坐到了东首后面,娆姬夫人的位子上。
宁王依旧一语不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密切地关注着眼前的一切。
平王的折扇,打开又合上,合上复又打开。
鬼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一切从哪里说起呢?郡主?”辞玉挑眉,俨然已经有了盘算。
李明卿慢慢侧过脸:“沈侯,你说,我们要从哪里说起呢?”
他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可我知道。”她薄唇微启,声音如月色般清冷,“你假扮成车夫,在许州城外百草林搭救于我,随后我们一行人听从你的劝告走水路,结果在许州的江上遇到了红莲,你佯装中毒,安排了一场爆炸。于是非常巧合地,我们所有人上了平王殿下的船。”
大殿内寂静无声。
李明卿微微侧过脸,看向不远处歪在榻上抚弄折扇的平王扬榷:“我说得对吧,平王殿下?”
扬榷一怔,那副祸害的样子却正经了不少,答道:“最后一句,说得对。”
“那是巧合吗?”
“郡主觉得呢?”扬榷给出了答案。
在座的人尽然清楚了。
她继续道:“紧接着,平王殿下在船上点了灯,在一刻钟之内就招来了这江面上的杀手。平王殿下借我们的手扫除了障碍,我说得对吗?”
扬榷的眼底凝结了深深的y-in霾。
李明卿不作理会,继续道:“你是不是要质疑我,我凭什么说这江面上的杀手是你招来的?”
扬榷点头:“有意思,说下去。”
“我们上船之后,你要自己身边的童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点灯。你既然已经知道有人在江上追杀你,在不知道我们是谁的情况下,殿下如何能确定——我们可以救下殿下那条宝贵得不能再宝贵的性命?”
斤竹看着扬榷,沉吟道:“郡主的意思是,平王一开始就知道你们要来?”
扬榷挑眉,桌上的欢伯已尽,脸上却鲜有醉意:“郡主真的好厉害啊!”
他打开折扇,遮住半边脸:“接下来有些话,就由本王来说吧。”
他清了清嗓子,露出一丝笑容。
玉瑶台上的夜幽牡丹透出一丝妖冶的香气。
平王扬榷道:“没错,我事先知道了你们要从许州码头沿江而上去往风陵渡的消息,所以在江上刻意遇到了你们。在到了锦州城之后的第一个晚上娆姬夫人从指月桥上落水,也是我所为。我查到了琅琊王府的南楼在锦州的据点就是玲珑绸缎庄,我派自己的手下盯着那里,本来是打算翁中捉鳖。”
李明卿嘴角勾起一丝笑意:“那平王下次可要换一个好一点的手下,武三郎这个人,太不中用了。”
扬榷耸耸肩,没有否认:“如果郡主你,当时踏入玲珑绸缎庄,就会被我的人杀掉,严格来讲,郡主此行出师无名,我甚至可以说你——就是南朝来的j,i,an细,只是被我的手下误杀。南帝一向主和,他应该不敢把我怎么样,也不会把西蜀怎么样。但我没有想到,安远侯救了你。”
扬榷继续笑:“我千算万算,没算到,安远侯是个情种。”
李明卿握紧了桌上的酒杯。
四下里鸦雀无声。
“然后郡主你很快就查到了我那个废柴手下,不过值得一夸的是,郡主不光做事果决看人的眼光也很好呀!我的那个手下武三郎,真的是很没有用。”
众人正惊异地看着他。
扬榷把折扇一收,负手而立:“从玲珑绸缎庄里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东西居然落在了他的那个相好手里,就是那个花娘!结果那个花娘,居然是云珠夫人的手下。刚刚酒里的毒也是我下的,我就是想吓一吓大家。现在我们要说回到最开始,琅琊王的爱女,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他走到李明卿身前,纤长的手指在金丝楠木鎏金锦盒上面叩击出了阵阵声响。
斤竹蹙眉,语气有些迫切:“锦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辞玉眼波流转,却道:“我猜,是南朝的机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