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被人脱了衣服,她自己完全不知道。用心回忆,也只能想起自己明明穿着官服睡着的。左右看看,官服被叠好放在榻的那头。
这秦太医给我吃的是什么药啊!
“你醒了。”凤子桓在她背后唤她,她转身转到一半,凤子桓却已经走上来,双手放在她肩膀上把她扶转回去,然后坐在她对面。“睡得这样沉,朕还把秦太医叫过来问,她说药效本不至于如此,都是你太累了。累成这样也不与朕说?四月里忙得你跑那一趟,往后如常呆在宫里,竟然这样,可见这两年,是朕——是朕累着你了。”
“陛下……”崔玄寂想要辩白,又不知从何说起。按理的确不应该,向家父子押回来的时候,她的确很累,还有点儿着凉感冒的架势。但自那之后,春暖花开,她所做的事情与前两年无异,也不见得忙到哪里去,怎么会突然就成这样?镇日留在宫中饮食,家也少回,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秦太医说得对——思虑过甚。
可是如何不焦心?就算自私自利地丝毫不在乎凤子桓想要推行的事、可能推行的事会引起动荡,凤子桓对自己的态度变化也足够她难过了。凤子桓不但不再与她讨论政事,甚至刻意瞒着她,支开她,她仿佛失去了部分凤子桓的信任。
不,不要推开我,不要。
“陛下何出此言。本是份内的事。再说,我不去做,难道拱手让给别人?就算陛下放心,我不放心。”
她累了,不再想要斟酌措辞。我若不能以真心待你,那这一切还有何意?
“嗯。是。”凤子桓缓缓点头,又问她饿不饿,接着便喊传膳来。
御膳房大概一早准备上了,就等着喊。此刻嗖嗖送来,一概是热的、适宜病人的好消化的食物。凤子桓只是安静坐在一旁陪她,见她下箸迟疑,又笑道必是朕使你不自在了,朕这就去。
“陛下!”崔玄寂连忙阻止,话没说完又呛咳起来。她的咳嗽凤子桓听着心疼,快步上前给她拍背。她咳个没完,坚持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说陛下不要如此,你在我安心得很,哪来的不自在。
凤子桓隔着xiè_yī摸到她的背,竟然摸到了一点脊椎。本就轻柔的动作这下变得更加小心,手掌抬离,仅有中指的指尖做着使人发痒的接触。崔玄寂咳嗽平息,缓过气来。凤子桓也收了手,希望崔玄寂不曾发觉,然后坐回她对面,劝她吃饭。
你瘦了许多,果然是朕对你不住。
“玄寂,如果你不是朕的羽林中郎将,也没有这些事的发生,你想去做什么?”凤子桓努力用轻松地语气问道。崔玄寂愣了愣,“不知道。大概会到处去云游吧。”
“你喜欢四方云游?”
“也不是,只是如果没什么事做,也不到建康来,可能还是会找个地方去,做点什么也好。”崔玄寂放下碗筷,“其实我不爱到处走,喜欢在家呆着。小时候没少因为这些事情挨父母的说教。”
“豫章公他们说你什么?”
“说……”
凤子桓故意问许多轻松的事,半路让女官们来收了碗筷回去,再去煎药来,然后继续和崔玄寂聊天,说她小时候的事情,不给崔玄寂起来的机会。让她休息,让她今天晚上和那些纷扰都没有关系,无须逞强无须坚持。直到后来,药来了,凤子桓让崔玄寂喝,喝了直接就在这儿接着睡到明天早上,崔玄寂才明白过来凤子桓打的是这个主意。
罢了罢了。我们总是沉溺于金戈铁马刀光剑影尔虞我诈,这样度过一夜不也很好吗?
“陛下。”
“嗯?”
“我说了这样多小时候的事,陛下为何不说说自己的呢?”
“朕小时候的事?朕小时候的事,恐怕都和你说过了。”
“那,如果陛下不是皇帝,想去做什么呢?”
凤子桓一时愣住,想了许久方道:“朕五岁的时候,初入学堂,先帝为朕找了个伴读,叫赵珣。她是赵圭的小女儿。性格非常疏旷不羁。她一心不想从政,对荣华富贵毫无欲求,与朕在一块儿读书,也从不巴结讨好。甚至因为朕的书法不如她好,一度对朕十分看不起。朕如何能比得上她呢?赵圭可是一等一的书法家,她从小还没学会拿筷子就开始学写字了。
“后来大一点了,她也不知道是喜欢朕哪一点,态度转变,开始和朕好好说话。有一次,朕就问她,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啊?你是想继承你爹的爵位,还是另立门户啊?朕那时候其实有意讨好她,准备下面就说那朕以后登基了就赐给你,否则她怎么可能以小女儿的身份继承赵圭的爵位呢?结果她说,不,我不要爵位,也不要官位,我自己出来,靠做做生意,发发财,自己盖个院子住起来,想做什么做什么。朕当时好奇,问她,那你想做什么啊?朕以为她是赵圭的幺女,总该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吧?
“结果她说,什么都做,只要我开心,养上一群私妓,镇日歌舞,与自己看得上的朋友往来,有什么不可以?什么名教,什么礼仪,什么俗世,通通不要。结果这些年过去了,朕大婚时还曾邀请她前来。结果被大臣们阻止。当时朕问为什么不行,他们说,赵珣早已自己出来另立门户,靠自己经商发了大财,如今在家里果然蓄养私妓数十人等等。朕那时觉得,真是好啊。
“所以,你问朕要是不是皇帝,想去干什么,具体的朕并不知道,朕只是想做个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