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我们努力制造的是一个群体,有共同的目标,但不见得就一定有个特定的魁首,所有人跟着魁首的目的行事,我们要给他们定的目标是为了天下万民,不是为了自己单独一伙人。”
凤子樟点头,又说:“只是说是这么说,我怕——”
“不怕,有我呢。啥都别怕。”
两人靠得很近,谢琰最后这话也就放低了音量。她怕凤子樟还是避忌的。哪知道凤子樟虽然没有动作,倒也没有出声抗议。只是路过的慧玉,对她们俩投来又欢喜又无奈的目光。
“慧玉姐姐好像……”
“她不喜欢你。”
“啊?”
“因为看见你这样子,喜欢不起来。”凤子樟故意逗她。她还没回嘴呢,慧玉端着东西又走回来了,一边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对谢琰说:“大人你别听殿下的,我可喜欢你了。我喜欢你们俩,而且都一样的喜欢。”
凤子樟正要说“你一年到头都不拍几次马屁合着都攒到今天”,慧玉转身准备继续去忙的时候,补充道:“而且,这种喜欢里面,缺了你们俩谁都不行。”
望着慧玉离开的背影,谢琰道:“果然是‘慧’玉啊。”
下午,受邀来访者陆续抵达。为显示聚会的非贵族性和礼贤下士,谢琰作为内史,亲自到门口迎接。不管来者是三五成群结伴而来以缓解彼此的心虚和紧张,还是花钱雇了牛车稍稍装点门面,都一样笑着接待,打赏奴仆马夫;邀请的帖子上明确说不要带什么上门礼物,既非新府落成,也不要破费,如果还有人带着,一早备下了的还礼立刻就拿出来。
这些出身寒门的士子们或者很少参加这种聚会、对于风气和礼节不过有所耳闻而已,或者来到建康已经受尽高门子弟的白眼和讥讽,这时候看见站在门口迎接自己的就是那出身门第最高、名声在外的南康王府内史,不由都有些受宠若惊。谢琰早有所准备,一概应以谦卑圆融,对谁都笑,礼貌友善,毫不介意。有个别高门从王府门前路过,也不知道是故意来看的还是凑巧路过的,见了她这样子,纷纷侧目。她不用专门去看,也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怎么想。
毕竟她一点都不在乎他们怎么想。不在乎的,看它干嘛?人生本就太苦短,人世已经很纷挠。
等到众人都来齐了坐好了,上了一道茶,慧玉方到后面去请凤子樟。凤子樟还有点儿紧张,谢琰也到后面来,并未说话,只是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对她挑挑眉毛。她点头,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其实来宾不过三十来号人,左右各两列,尽量安排得大家都靠近她,不会相隔太远。她一出现,还没说话,下面的人就要拜。她连忙阻止道:“今日只是平常聚会,想着大家平日里在建康难免要受些不该受的委屈,风气如此,我改变不了,只能给大家提供一个舒服一点的地方,可以畅所欲言,互相交个朋友罢了。朝堂礼节,一概免了,君不见今日的座次都没有按照官位来排、按的是各位的年龄长幼吗?”众人方道明白、道感谢,凤子樟见状,稍稍放松一点,又补充道:“没有排错的吧?要是排错了,我就——”
下面一片没有没有,不妨事不妨事。
为缓和气氛,凤子樟坐下,命人点香,然后说文武大赛的时候自己不在建康,不大认识在座的各位,“人和名字对不上,不如各位一个一个自我介绍一下?就说说姓甚名谁,家乡何处,有什么爱好就是了。”于是众人按照座次顺序做自我介绍,凤子樟不时c-h-a话问,何处何处之风土人情,我听闻是如何、不知是否真的如何。这么一说,就说了许久,气氛渐渐缓和。
可是众人缓和,不代表凤子樟就不觉得紧张。实际上她一直在想自己往下到底要他们干什么。虽然安排了聚会活动,但她就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引入,她怕尴尬,尤其怕这尴尬是来源于自己的话语……
眼看这介绍就要到头了,她感觉自己手心都要冒汗了——想起来也是可笑——却看见谢琰坐到最下面对自己的位置上,在众人发言结束的时候,主动把话题引到山川景色的描述上。先说著名画家之画作,果然有人应和,参与讨论;又说起文武大赛时做得那些赋,气氛煞时热烈起来,大部分人都开始参与了讨论。谢琰也就不再说话,看着这些不再拘谨、放开手脚表达自己的人,以示尊重:凤子樟望着她,而她起初不觉,等到她发现时,立刻对凤子樟笑着挑眉。
凤子樟差点儿就要脸红。
参与者们说的开心,继续说天下河山,不久就有北方流民出身的人参与进来说北方河山,众人先是哀叹一阵,又被谢琰带着去说西域神秘去了。话题变成各自根据自己从哪本哪本书上看来的是如何如何,自己从何时何地的哪位神人那里听来的又是如何,凤子樟和谢琰都不时c-h-a嘴,阻止话题走向考据的方向,只是谈论而不比较,免得落入世族聚会攀比的窠臼。
此中有位汉中人士,姓李名缯,说起自己曾与一位西域来的客商相处的故事。这人看来十分善于讲故事,叙述节奏适当,不时加入补叙,不显得赘余,还十分吊人胃口。说那客商如何仗义,自己如何遭难,对方如何相救;过了数年,客商如何遭难,自己如何尽力相救,又如何得谁家谁家的相助……故事讲到末尾,众人无不感叹,世间虽然经常听到不义之人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