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让你为朕做了那么多,现在还要你剥栗子,真是苦了你了。”她柔声道。
崔玄寂动作一滞,接着继续剥栗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今日有人在朝堂上向廷尉再度发难,认为廷尉查案不利,行刺皇帝的真凶至今未获,将保卫的压力提到这么大,对比羽林中郎将,属于失职,理当重罚。凤子桓知道则是一种曲折的报复,于是压了下来。但凤子桓也想了想,崔玄寂入宫这么久,真的还有必要留着她吗?
如果说是出于安全的考虑,实际上崔玄寂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她走了,已经建立好的机制依然是可以如常运转的。老是扣着崔玄寂陪伴在自己左右,说什么为安全计,是不是也太累着她了?不然就给她换个位子,既可以做近侍,又不必如此忙碌劳累?
但非理性的层面里,她就是不想放走崔玄寂。崔玄寂在她身边,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愉快。毕竟她在此中享受的是何等亲密的知己之情。这比毫无朋友、唯一的妹妹还对朝政毫无兴趣好多了。是因为崔玄寂的出现,她才觉得不孤独的。
她差点就想感谢那些刺客了。
“玄寂,镇日让你跟着朕,你可觉得无聊?”
“陛下——”
“说实话,客套话不要,也不要行礼。”
“我不觉得。我觉得安安静静很好。何况还能在陛下需要的时候立刻说出我的想法。”
“就不喜欢外面去玩玩?”
“我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建康城里,斗酒,清谈,樗蒲,我都没什么兴趣。”
“难怪令堂要说你!哈哈哈哈哈!朕计划着,九月以后,你把朕的护卫就安排成她们自己的轮班就好了,你无须把自己的也算进去,你每日来可以,不来告假也无妨,至多重大节庆你必须来便是。免得非常之制成了常设,招人非议,而你也无须这样劳累。”
凤子桓拿起栗子,扔进嘴里,果然甘甜可口,“不然将你累病了,豫章公和崔相可不答应哟!”
“是。”崔玄寂只好这么答。当然彼此心里都清楚,她肯定还是天天来。即便有了在宫中随意行走的权力,也不会到处乱跑。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你剥我吃,偶尔说两句话聊聊各自小时候的事,安详静美。那边厢,朱仙婉可就不觉得静美了。因为段岂尘醉到现在都没醒,一直在睡。她来是带了醒酒汤来的,哪知道来了段岂尘是这样一个“没醒”;她问鲜卑婢女,婢女们说这也很少有,有点儿担心。朱仙婉遂决定留下等着看看。
哪知道等着等着,这家伙睡着睡着,还打起鼾来了。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过中秋夜?朱仙婉想,我一定是疯了。
就在这时,段岂尘似乎醒了——保不齐是被自己的鼾声给叫醒的——她看了看坐在一侧的朱仙婉,迷迷糊糊地问道:“你在这儿干嘛呢?”
作者有话要说:
{91}礼、乐、s,he、御、书、数。礼简单来说就是礼节,乐指乐器,s,he指s,he箭,御指驾驶马车的技术,书指文学,数指算数。
{92}出自南朝梁的吴均《续齐谐记》,非常奇特的脑洞超大的故事,在此不赘述,有兴趣者可以去看一看,可百度搜索“鹅笼书生”。作者是在鲁迅的《中国史略》中读到的。这里本文虽然是架空,但部分还是选取了魏晋南北朝的背景,所以将这个故事设定为当时的传闻,而非来自于前代。当然如果在架空故事里说到这个典故,则原文中年号之类必须改掉,为省去麻烦,作者在文中也不引用原文。有一种说法认为这个故事是从《旧杂譬喻经》改来的,此经也是出现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亦相合。
第三十二章
“你在这儿干嘛呢?”
称呼如此直接,朱仙婉确定这时候的段岂尘是真的没完全醒,也就不跟她客套,段岂尘不太清醒的时候跟她客套只是浪费时间:“我来这儿看看你,怕你喝多了不舒服,带了醒酒汤{93}。”好几副呢,她想,生怕不够你喝的,“结果你一直睡着,我怕你出事,就一边守着你一边打发人去叫太医了。”
“唔……”段岂尘先是捂着额头,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猛然起身跳下地来奔出去了。朱仙婉都来不及喊。好久之后段岂尘才回来,样子像是清醒了不少。“我……我是应该先喝水,还是先喝醒酒汤?”
朱仙婉笑了出来,“你从来没有喝过?”段岂尘摇摇头,朱仙婉诧异地问段岂尘和她身边的鲜卑婢女:“你们鲜卑没有这等风俗?”婢女摇头,“那喝醉了就硬撑着?”
鲜卑婢女还没说话,段岂尘在一旁叫起来了:“我们鲜卑人,哪有喝醉过!”然后就瘫坐下去。朱仙婉差点笑出声来:“得了得了,你还是喝醒酒汤吧。”然后便对自己的贴身侍女和鲜卑婢女使个眼色,两人立刻去小厨房拿一直温在灶上的醒酒汤。不一会儿三碗两碟上来,段岂尘看着,发直的两眼微微有了一点疑惑的波澜:“这都是什么?”
“醒酒汤啊,鱼头的,陈皮的,最后是八仙醒酒汤,味道从咸到甜,从重到轻,还配了两道解酒的小菜,竹笋炒茄子,还有凉拌的糖醋白菜。”段岂尘看着眼前放满一桌,不是水就是素,“你就啥也别吃了,今晚上就吃这些吧,啊。”
这怎么吃!她拿着筷子发呆,手举在半空。
朱仙婉来的时候亲自把食盒送到厨房,与她亲厚的鲜卑婢女见了笑起来。她问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