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仙婉一边听她提议,一边试图腹诽。只等段岂尘说完,补上一句:“妹妹以为姐姐说得十分在理,只是,此事还是劳烦姐姐亲自禀报陛下为好。我居间传话,总怕传歪了。再说陛下近来对姐姐十分青睐,姐姐亲自去说,妹妹以为陛下肯定会答应的。”
你要出风头你自己出去。
段岂尘闻言一笑,那细长的眼睛一弯,如新月一般。“行啊,我明日就去。不劳烦妹妹。”说完笑着看了一眼朱仙婉,然后张罗着上茶食。
这么多年,朱仙婉和她接触的次数不多,当然也不少,接收到的假笑却很多。唯独这一次,她感觉自己收到的是真实的笑容。她还想拒绝,茶点们就上来了。吃得一半,段岂尘开始和她聊琵琶的弹法,聊着聊着,突然问她,“妹妹想不想听姐姐给你弹一首?”
朱仙婉正不知道要不要听,就有女官来传事,她只好走了。
夜里想到段岂尘要去建康城里找乐师,直觉这事儿迟早也要宣扬出去。宣扬就宣扬吧,她放弃了,她什么也管不了。自从陆瑁犯事之后,过度敏感的她立刻给同胞弟弟写信,要他管住自己的嘴,不要搀和这些事情。
你是国舅,不要让陛下难堪!她写道,何况你已经让她难堪很多次了。
段岂尘次日去见凤子桓,凤子桓心情正好,说既然如此,就都招进来,咱们办个茶会之类,我们一起听听。段岂尘满口答应,崔玄寂偏c-h-a一句嘴道:“臣闻琵琶与羌笛箜篌等相配,若是光请琵琶乐师,恐怕曲不成调,难为了人家,陛下何不一起请了来,既能让皇女们见识见识,陛下一家也可以欣赏。”
段岂尘惊喜溢于言表,凤子桓当即答应,说日子就定在大后天,派人去告诉朱仙婉和两位皇女,事情就由段岂尘来c,ao办。段岂尘高兴地唰就跪下叩谢。
“你谢朕做何,你谢谢玄寂。”凤子桓察觉自己说漏嘴的时候,来不及了,段岂尘听了,假装自己没听见,站起来拜谢崔玄寂。
她要是知道这君臣二人现在打的主意,也就明白自己不过被人当了药引子。但当药引子又如何?她一点都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她背负政治使命来到建康,以和亲的名义嫁给凤子桓,子嗣不会有了,难道还不能从这些方面努努力,想办法吸引点人心吗?不为了让这些当权者倒向她段部鲜卑,但至少不反感,也算是胜利了吧?
然而凤子桓叫崔玄寂的称呼却印在她脑海里,为此她多看了两眼崔玄寂。
好一个眉目如画的中郎将。
五月的温暖下午,一家子人在华林园设宴,段岂尘不但自己穿了鲜卑盛装,还不负所托搬来了整个建康所有的鲜卑乐班子,其中一共四位琵琶师傅,三男一女,年岁都在四十上下。一人一曲终了,凤熙叫到,不够不够,再来再来。段岂尘立刻请命要自己下场演奏,凤子桓准了,一时四把琵琶共奏,另一乐师改用胡笛一只。其拨弦之急切密集{61},大异于台城内外听惯了的汉家音乐。在座者无不入迷。段岂尘熟知这首曲子,投入演奏之余,用余光瞟座上诸人的表情。
凤子桓自然还是一副欣赏但疏离的表情,她始终是君王,带着皇权的目光。站在皇帝身后的崔玄寂目不转睛地盯着乐师们的手,似乎对技术非常感兴趣。凤煦只是端坐,面带微笑,闭上了眼睛享受。凤熙的眼神在每个人身上跳转不休,激动不已。而朱仙婉——她最后一个看到的是朱仙婉——痴痴地望着这一群坐在毛毡上的乐师。
她被这音乐吸引了。这使得段岂尘感到莫大的胜利和骄傲。
曲调终了,凤子桓第一个开口,说此曲实在太妙,朕要赏赐你们每个人。又问其他人觉得如何,朱仙婉说:“臣妾曾听家父说过,西域有大漠,绵延千里。这曲子听来,就好像在大漠里骑马行军赶路,而天上有一轮圆月高挂一样。”凤子桓问段岂尘对这个说法以为如何,段岂尘人还抱着琵琶,面带喜色道:“宁妃妹妹此言甚是。我每次奏此曲,心中想到的也是月夜行军。”
说完,两人居然对视了一眼。朱仙婉惊奇地发现,今天的段岂尘一点首饰都没带,坐在那里,和她的族人融为一体。
凤子桓无奈地笑了,“你们这是欺负朕今生没有机会去西域啊。罢了,凤熙,该你选了,你要选哪位师傅做你的琵琶教习?”凤熙想也不想,立刻答道:“我要选那位嬷嬷,这样她就可以天天教我。”朱仙婉就知道她要打这个主意,猜皇帝也会首肯,果然。四十多岁的鲜卑妇人小心把琵琶放在地上,再叩谢皇帝。她想到那些宫中老人们要叽叽喳喳的内容就心累,对于这些从侍奉姐姐起、到如今以照顾自己的名义不肯去的出身良好的大娘,她斥责打骂都不能重,还得一边管着一边哄,束手束脚的。两位皇女身边的教养嬷嬷更是如此,要是来个鲜卑乐师,还不知道平日里要给人家多少白眼?这——
“陛下,臣妾听闻近来宫外颇有流言蜚语,皇女若欲将乐师长留宫中,臣妾以为不如让乐师留在臣妾宫中住下,既便于照顾,又免生是非。”
是段岂尘在说话。
“准。多谢你的一片苦心。”
茶宴散了,回到自己宫里,朱仙婉还是听到了花样更新的叽叽喳喳。年长女官说段岂尘此举就是想抢夺皇女,自己没有,就要打别人的孩子的注意。朱仙婉听了好笑,心说我不也没有吗?人家当日努力与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