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的时候,她用墨绿色的水笔在我的笔记本上飞快地涂鸦着自己的名字:
水野绿,水野绿,水野绿……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写满了半页纸。
「哦,你和我很像,我的名字就是因为我的妈妈喜欢一个作家……」
「张爱玲,是吧?」她问,手上还在涂鸦着,练习着自己的签名。
「你怎么知道?」
「我可不是文盲哦!」
「哦,我妈妈很喜欢张爱玲,她也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文学梦,所以……」
「不要说了。」她打断我,「我不是很感兴趣。」
我有点恼了,凭什么你就能一直滔滔不绝,但我却不能说我的事情呢?我夺
过自己的笔记本。她就瞪着我,我也瞪着她。她忽然嘴角弯了一下,扑过来就要
抢笔记本。我有点粗暴地推开她。
「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嘛。」水野抗议。
分明是你自己像个小孩子。我想。
这时,藤村老头子走进来。他的头发花白,佝偻着背,挪步到讲台上,开始
整理自己的讲义。水野站起来,说:「我回我朋友那里去了。一会下了课,一起
喝个咖啡吧?」
我觉得喝个咖啡并没有什么不好,就点头说:「好的。你要把我介绍给你的
朋友了吗?我们真的已经好到这种地步了吗?」
「好得就像是青梅竹马一样!」水野哈哈大笑,「那几个姑娘,你看见了吗,
就是和我刚刚在一起的,一会要拉我去参加她们的团活动,我不想参加。所以
等到下课了,你过来约走我,好吗?」
我再一次对水野点头,说:「这个任务交给我,你放心。」
讲台上,藤村开始背身写着板书,以一种食古不化的老学究的态度一字一划
地写着。边写,他边对着白板说:「已经开始上课了,安静一些。」
水野像是没有听到藤村的话一样,对我说:「你要装作很殷勤的样子,就像
一个初恋的男孩遇到自己心仪的对象一样,可以吗?」
「可以,我能做到。」
「然后再像一个绅士一样挽着我的手,把我从她们面前带走,可以吗?」
「可以。」
藤村背对着教室咳嗽了一下,便是让大家安静。但除了不安分的水野,其实
整个教室都有点哄闹。
水野再次无视了藤村的警告,继续对我说:「如果你这么做了,一会我请你
喝咖啡,你想要什么都行。」
「可以。」
「我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吗,张君?」水野忽然问。她说的声音并不小,
我感到我后座的几个人听见了,并对我投来异样的目光。我看不到这些目光,但
能感到它们聚焦在我后背时带来的那种焦灼感。我并不习惯被这样的目光盯着。
我注视着水野的鹅蛋一样的脸,揣测她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出于真心的。
「没有。」我说。
「那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水野说。
藤村转过身,第三次发出不满的警告。水野这才离开我的身边,走向她五颜
六色的朋友。整个教室开始安静下来。
等到下课了,我站起来整理自己的文具,看到水野正在和她五颜六色的朋友
们做同样的事情。按照约定好的,我走向水野,邀请她一起喝咖啡。水野很高兴,
这表示我的演技还算过关。她和她五颜六色的朋友一个个亲密地拥抱道别。我礼
节性地朝这些花枝招展的少女们鞠躬。水野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挽起我的手,
就像彼此熟悉的情侣一样,一起走出了教室。我们在罗姆坡的小摊上买了两杯拿
铁,水野要了双倍的浓缩咖啡。我们一起逛入了武藏野公园,找到一处有池塘的
地方,坐在了岸边的长椅上,看着稀少的人群和闲适的绿头野鸭。
「你看这张椅子上的纪念牌。」水野说,「 记念我一生的挚爱和永远的朋
友,太田佳人。太田泽夫留。 这一定是一个记念死去妻子的悲伤的丈夫。」
「这倒不失为一种很好的缅怀方式。」
「可不是嘛,」水野说,「但是我死了,我一定不想让人这么想起我。」
「为什么?」
「因为 蝉声鸣不已,安有死亡时.」
「这是谁的诗?」
「松尾芭蕉……吧?」水野也似乎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我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太沉重了,就想转移它。我问:「你的那些朋友,刚才
想带你去参加什么团?」
「哦,那个啊!」水野笑,说,「你记得她们中有个个子小小的,黄头发,
背个松松垮垮的大挎包,十个指甲的颜色都不一样的那个女孩子吗?她叫早坂。」
我觉得她的那些朋友,每一个都完全符这个描述。
水野继续说:「她自己组织了一个叫飞天意面研究,专门网罗意大利菜的
爱好者一起切菜做饭。可我一直觉得她们是一个邪教组织,你说好笑不好笑。」
「如果她们叫飞天意面神教,就会更像邪教。」
「你可不要小看她们。」水野笑着说,「还真的有很多人去参加他们的团
活动。刚开始都是女生,搞搞厨房设施啦,烤烤披萨,切切熏肉啦,到后来很多
想去泡妞的男生也都加入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