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是想度化我入世呢,还是度化我出世呢?”孟长玩味地看来,两指捻狗尾巴草,那狗尾巴转得欢快。
“入世即是出世,出世亦是入世,人在世间,入世和出世又有什么分别呢?”
“绕口令?”
“阿弥陀佛,出世还是入世,只在你一念之间,尔系生母慈爱,因而不愿放弃性命,随老衲行走世间。前世你在出世与入世之间徘徊,灵魂却不得安宁,老衲既然是来度化你的,未免你将来痛苦,必得让你在出世与入世之间选择。”
“你不是说,出世和入世没有分别么?那为何还要选择?”孟长敛起讽刺的笑,淡淡地问道。
“尔本性纯良。老衲此行只为安你灵魂。”
孟长以拳抵唇,失声而笑:“唯独师父说我纯良。”
净空大师慈爱地笑了:“唯独老衲说出口了罢了。神秀,若你无牵无挂,老衲今天便可为你剃发,若是心有牵挂,从此便下山去罢。”
孟长讽刺笑道:“老和尚,明知我的性命全仰仗你的医术,今天我剃发也好,下山也罢,你今天死,怕我也活不过月圆之时,如此,剃发不剃发倒也没有分别。”
净空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神秀,你心中自知不靠老衲的医术,你亦可存活,只是你不愿面对罢了。那人受你之恩,灵魂为你浸泡上古解药,今生便是还你恩来的。”
孟长微微眯眸,道:“又是前世的?”
净空大师阖眼不语。
“前世还发生了什么?你说皇帝追杀我,是哪一位皇帝?”孟长起了点好奇心。
按照净空大师的说法,他前世活了五十七岁左右,那就不是皇祖父,难道是孟长信?却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从不培植势力,虽然与太子互相看不顺眼,却没有攸关性命的利益冲突,只要他不造反,孟长信杀他做什么?
“前世之事尘归尘,土归土,不必执着,你既然关心这个,已可看出你的选择了,既然如此,以后便下山去罢。”净空大师幽幽地说道。
随着他“尘归尘,土归土”六个字落,洞外的艳阳天突然风云变幻,不到片刻,便降下倾盆大雨。
山洞一片寂静。
孟长并未追问净空大师,净空大师的嘴就是蚌壳的嘴,他不想说的,旁人绝对撬不出来,你再问,他就念经给你听。
“这山雨来得猛烈,老和尚,你是骗我的罢?说什么你要死了,其实只是占卜出今天有雨,到山洞避雨来了罢?”孟长站在洞口,居高临下地欣赏雨景,然后稍远些的地方依旧是白昼,黑夜只降临在幽南山这片范围。
他没得到净空大师的回答,但思及往常观赏雨景,虽也能看到远处是白昼,此处黑沉沉地下暴雨,却不像今天这般明显,只在幽南山的上空有乌云,而且雨中野兽的叫声不断传来,这情况似乎有些诡异。
他眉心一蹙,神色间略有慌乱,转身回到净空大师面前,正要张嘴询问,只见净空大师大汗淋漓,一手飞快地捻动佛珠,一手竖在面前,嘴里念着梵文佛经,嘴唇一张一合,那语速快得根本让人听不清他念的是什么。
孟长眼神一闪,而更诡异的事发生了!净空大师竖着的那只手的大拇指上竟然蹿起一蹙(n)字形状的闪电!
这一道闪电在漆黑的山洞中格外显眼。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久久未能回神。
那闪电一纵而逝,随之则是,净空大师脸上的豆大汗珠逐渐消失,捻佛珠的念佛经的速度逐渐降了下来。
许久之后,净空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老衲犯下杀戒,今日必有天谴。”
孟长恢复镇定,抿嘴笑问:“老和尚,你杀了谁?”
“一歹徒耳。”净空大师言毕,双掌御风,将洞内的藤蔓摘下,一时洞内藤蔓飞舞,但每一根藤蔓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不知情的人看了,就会以为那藤蔓成精了,自动从山洞壁飞到半空中,再依次拧成一股,最终编成一根绳子。
孟长双手环胸,玩世不恭的脸上有了丝凝重,静静开口问道:“师父为谁犯下杀戒?”
净空大师听了他的称呼,便知他已接受他将圆寂的事实了,微微一笑道:“此人已在山下,真是罪过罪过,是老衲犯了杀戒,却要她代老衲承受天谴。”
孟长眉峰蹙起:“是姜明月?”
他没忘记昨夜威胁姜明月今天必须上山,这个时辰应该是在山上了。
“既已知,何必再问?此乃天机,不可道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神秀,为师吩咐你最后一件事,你去救那位姑娘。”净空大师把藤绳的一头扔在他脚下。
“师父窥测天机,有损修为,既然我已知,何必为个外人破坏师父多年功德?师父救她一命,她却遭天谴,可见,是天不容她。”
孟长转身走到山洞口,此时雨势变小,乌云吹散,举目眺望,视野越发开阔,加上他本就视力好,可将山下景物动静看得一清二楚,躲雨的野兽,零落的山花,雨水汇集成小溪,溪水碰撞石头泛起白色的小浪花。
蓦地,他视线一顿,缓缓移回去,只见一个女子步履蹒跚地行走到一片树林稀疏的地方,她浑身上下湿透,锦绣衣服破破烂烂,贴在玲珑有致的身子上,即使隔那么远,他仍是一眼看出那腰线的弧度很眼熟。
孟长剑眉再次蹙紧,他听到净空大师背对着他平静地说:“佛祖释迦牟尼说,人有八苦,生、老、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