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忍与孔宣对视一眼,神色剧变,全然不顾地向山巅奔去。
雷鸣之中,隐隐传来少年绝望又愤懑的召唤,安忍!安、忍——
☆、038
所谓的“血雨腥风”也不过如此,眼前景象便是这句成语最字面意思的感官诠释。
整个阳明山区域被笼罩在巨大的阴影和雨幕下,安忍卧房里刚刚翻修过的地砖已经随着整个明光寺坍塌碎裂,唯余巨大的佛像耸立在废墟之中,双眸微垂,面容慈悲。
瓢泼的雨雾中,一个黑衣少年被帽兜遮住大半张脸,略微佝偻着脊背站在佛像左手的禅定印中。
他双拳紧握,单薄的身形在暴雨中微微颤抖,像是怒极,抑或哀极,被佛像的大手稳稳托着,又渺小得如同沧海一粟,荒漠一沙。
源源不断的黑色雾气自萧坦周身爆出,以人耳难以辨识的频率呼啸嗥叫,四散乱窜,有如地狱阴风。
孔宣和安忍难得地无需沟通就打成了共识,这下麻烦大了。
萧坦失控了,他脚踝手腕乃至脖颈上的咒锁原因不明地失效了,于是放飞的不仅是血璃珠的魔性,还有其中被囚禁千年的十万阴魂。
阳明山北麓的半空中,金鹏化为真身,将自己的双翼最大限度展开,几乎将山体环包了三分之二圈的一个优弧,万丈金光迸射,以阻止企图逃窜的黑影鬼兵。
鬼兵遭遇大鹏金翅鸟的金芒,一片片化为黑雾溃散,又一批批自萧坦周身涌现。
同样,英令双手持剑左支右绌,来往穿梭舞得密不透风,却实难再将战线收拢半寸。
十万阴兵源源不断从黑雾中化成披甲执锐的战士,虽然战斗力马马虎虎,胜在数量众多。
这就好像在游戏中推塔,谁都知道一劳永逸的方式是炸掉萧坦这个兵站碉堡,偏偏以少胜多没那么好操作,天秀也就只能勉强控制局面。
这俩人可是在张局面前指天发誓立过军令状的,绝不可能放任那些鬼兵逸散人间,这不只是神魔两界的事务,搞不好冥界也要系统宕机。
“去他妈的!”金鹏用他和英令之间的灵犀术抱怨,“庙里那个狗屁住持毛用不顶,如果安忍秃驴跟这小畜生是一伙儿的,咱俩恐怕今天要在这殉职加殉情了!”
“不可能。”英令咬牙切齿,“坚持一下,行动在张局那备过案,也许增援马上就到。”“大鹏哥你这个鸟样真的很酷,我一定会想出办法的,爱你!”
呕,孔宣有点后悔破译了这两个败家玩意的音频通话,以及,设置了外放。
安忍在听见“秃驴”两个字时,下意识抬手撸了把毫无造型可言的乱发,骂谁呢?
“明王殿下最好还是回避。”
孔宣眼梢一挑,“怕我替你管教孩子的话,最好自己先下手狠一点儿。”
他暗指刚刚如果安忍不是顾忌那个被上身的学生的安危,根本不必冒着丢命的危险去保所有人平安,这会儿他不是不知道安忍在提醒他作为一个七七生辰之人接近萧坦的巨大风险,偏偏不要领他这份情。
换言之,他有危险说明安忍也没有控制萧坦十足的把握,真是那样的话,危险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二人沐雨出现在佛像面前,半空中的金鹏双翅巨震,爆出金色火焰,而立于佛掌中的萧坦,缓缓抬起头来。
他双瞳红得滴血,脸却惨白如纸,妖艳得可怖。
安忍,安忍……像是全凭本能的低喃,像是在努力记起一个即将淹没在识海里的名字。
安忍狠狠提起一口气,目光不错地回望萧坦,继而在佛像对面盘膝坐下,摆出一个与之相同的姿势,左手禅定,右手触地。
尽管佛像高居莲座,安忍只是坐在坑洼的泥地上,二者之间却存在着奇异的相似,从眉眼到躯脊近乎完美的复制。
安忍口中默念经咒,左手缓缓翻覆,那佛像的左手亦做出相同的姿势。
萧坦仿佛置身逐渐倾斜的崖壁,忽地一个不稳向下滑去,头顶的佛掌如擎盖般压下来,不消片刻他将会被死死按进泥土里,回到那个九环锡杖圈出的囚笼之中。
回家啊,回家吧,将军带我们回家吧——
阴风中,万魂泣唱,万箭穿心。
啊——
萧坦爆出凄厉痛呼,在跌落佛掌的最后一瞬反手抓住了佛像左手微微勾起的尾指。
去死吧,我们一起死吧!
他的领口如藤蔓般钻出一株株血色纹路,沿着脖颈往上爬,白皙的面孔瞬间被纵横交错的殷红血管割裂成无数碎片。
那纹路交叉缠绕,毒蛇一般顺着萧坦的手臂爬上了佛像的尾指,像是遭遇了某种艰险的阻碍,血蔓没能继续顺利地前进,而是步步为营一般在那小臂粗的尾指上一圈一圈细细密密地缠绕着,织手套似的眼看就要将那根手指裹成一个血红的茧。
萧坦紧握佛指的双手爆出一股黑焰,轰然炸裂,泥胎金漆木屑刹那四散迸溅,佛像的尾指被齐根截断。
对面的安忍左臂一颤,小指指根仅余一个鲜血喷流的血洞。
萧坦在漫天碎屑中跌落佛掌,轻灵的身形如同一缕黑雾在半空翻了个102b难度等级的跟头飘然落地,他反手扯下帽兜,半长的黑发被风卷起,一步步走向安忍。
此时孔宣正站在安忍身后不远处,银河飞舞,一鞭子下去便有几十上百的阴魂被抽散。
金鹏焦急大喊,“你给我滚回家去!”
英令见状也慌了,倒不是担心孔雀明王斗不过萧坦,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