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跃千年的恩怨,猝不及防地再次展现在他面前,如同拔开经年未愈的伤疤,血肉模糊。
曾经朝暮峰上那个无忧无虑的青衣少年,满怀期冀捧着一枚珍贵的丹珠奉到他面前,孔宣脑海中甚至清晰地刻录了他当时的音容。
-明王殿下,阿渊寻了个好东西给你,今后你可不可以更开心一点,多对我笑笑……殿下不搭理阿渊,阿渊急得要冒火……
-你将来是四海霸主,喷个水还差不多,哪里冒得出火来?
那时没人预料到,就是这样一枚在孔宣生辰被当做心意送出的礼物,成了拨转许多人命运的鬼手,通体腥红的血璃珠仿佛一颗不详的魔种,种下了千年之久被诅咒的因果。
安忍轻声道,“并非狡辩,他没有故意害人,就像当年的太子殿下……”“所错在我,是我没有管教好他……”
这些话重重落在孔雀明王的心头,“他没有故意害人”、“是我没有管教好他”,也许再没有一个人可以像孔宣一样领悟这两句话包裹的分量。
良久,孔宣淡淡问了一句,“不出月余?”
“是。”安忍郑重答道,像是怕他不信,又补充,“我有兜底选项,只是觉得……他有可怜之处,想给他留一条路。”
关于个中的一切,彼此再无需多言。孔宣信他的理由,除了曾经的种种,还有自蔡梓琼之后迟迟没再出现的受害者。
血魔萧坦,并非此前他们分析的那样不值一提,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头拾人牙慧,若是他主动与人结契吸血自然不是现在这种局面。
孔宣想尽快带着龙渊离开这里,也许这会儿萧坦不在,正是因为安忍算准了他们要来故意将人支开的。这两个小孽畜万一遇到了,指不定又能兴出什么风浪来。
“时候一到,即便我不找你,也有别人找你!”
异监局的人哪怕反应再慢,一个月也该能够摸上门来了,到时候是镇是杀便由不得任何人。
安忍自然明白,做了个请移步的姿势,压在胸口的巨石仿佛轻轻掀开了一道缝隙,挤进一缕生涩的空气。
耳房里面的狼藉,隔着百叶门无从窥探,被凝滞的时空里一片寂静。
孔宣站回龙夫人身侧,握紧的双拳倏然放开,似有一股无形的飓风轰然刮过,门帘急速抖动,表盘的指针向前跳跃一大格,各人的脸上均闪过一瞬的恍惚与怔然。
“不相知——”一门之隔的安忍无缝插上台词,“贫僧不敢妄断红尘姻缘,龙少爷天生贵胄,今日又有毕月乌降吉,择生辰相同之人伴其左右可挡灾避祸。”
他随手掸掉了崩到桌上的碎石泥土,给自己能屈能伸的精神点了个赞。
生辰相同之人,龙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孔宣一眼,仿佛看到了活佛盖章的红鸾星在他头顶蹦来蹦去。挡灾避祸,那就先留下吧。
没等龙夫人开口,孔宣抢在前面摸出手机轻车熟路地扫了墙上粘的二维码,将一笔不菲的卦金转了进去。
☆、032
二人从佛堂出来,与住持大师道别,龙渊迎上去,看着他妈春风拂面的脸色不像是要棒打鸳鸯的架势,略微放了放心。
保镖已经调了其他车子过来接人,龙夫人转身在孔宣手背上拍了拍,“我知道他难伺候,辛苦你了。”
这长辈似的亲昵动作把龙渊最后那点悬疑也拍散了,殷勤地过去帮忙拉开车门,孔宣一手挡在车顶,两人配合默契地将龙夫人送进座驾。
“想不想走走?”
太阳升上去了,在林间小路投下斑驳光影,空气清凉湿润,温度不燥不热,似乎一切都刚刚好,非常适合进行一些有气氛的活动。
孔宣无可无不可,龙渊摆手示意车子先下山等,他俩沿着青石阶溜达下去。
龙渊定频敏锐的神经察觉到他家小助理兴致不高,有点心事重重,虽然一贯淡漠的脸上半个字也没写,但整个人好似浸在春光里的一块冰玉,散着凉气。
拜佛在龙渊这里显然不是什么要紧事,穿着都是舒适随意的,一件立领t配运动长裤,袖口拉到肘弯。
他纵跃快跑了几步,傍近一棵大树灵活地翻了个跟头,大头朝下贴在树干上,没抹发蜡的发丝朝头顶垂顺下去,模样有点滑稽。
孔宣一怔,真是狗改不了……从前在朝暮峰上,这货也时不时耍猴子逗他,拿大顶属于宇宙级冠军项目。
有时他犯了错,惹孔宣生气,孔宣就用倒立罚他。
龙渊半点儿都不怕这种体罚,每次都乐呵呵地领了,有时倒着倒着困了,偷偷化出尾巴来勾住树枝倒吊在那儿。
孔雀明王名声不好,在龙渊面前却从无世传的那般阴戾,总是不温不火的,仿佛皮糙肉厚的小青龙格外不经摧折。
龙渊时不常吊在那里无聊就睡过去了,孔宣便会轻轻将他放下来,拎着尾巴提到正殿丢到床上去睡。
龙渊鲜少彩衣娱亲,这回却出师不利,小助理用看神经病的欣赏眼神盯着他看,愕然又无奈。
“怎么了,不舒服还是肚子饿?”龙渊甩着长腿翻过来,刚好赶在孔宣差点儿踩空一截石阶的空当托手扶了他一把。
那手的筋骨脉络瞬间都印在掌心里,触感格外冰凉,完全不是一个青壮年在春夏之交该有的体温,虚得让人肾疼。
大概是险些翻车那会儿给吓着了,这么长时间都还没缓过来吧。
“下了山先去吃点东西。”
早上赶着出门,他俩都是随便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