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无其事地问。
对面的寒针几乎要跳起来,尖叫道:
“我的大侯爷!你现在想的应该是这个人是否对你图谋不轨,背后是否有什么邪教,是否是大隐隐于市的细作,而不是关心这什么破咒印是否会——”
他说到一半,猛然想起什么,话语戛然而止,勾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又道:
“哎,我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啊?”
方羿这才意识到方才的话露出的破绽,眉毛不动声色地跳了跳,端着他的侯爷架子继续道:
“你还未有回答我的问题。”
寒针看破不说破,一副你继续掩饰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
“西施咒呢,是不会危害性命,不过长期种在体内,情绪波动大的时候,难免不会发作。那时亲疏不分,即便他没有害你之心,也保不准他将你当成敌人,加害于你。何况......”寒针的神情蓦然沉了下来,又道,“西施咒只在珩域一带出现,你如何知晓,给他下咒之人......是何居心呢?”
寒针还有一句话没说,却也昭然若揭:西施咒发作多了会腐蚀心智,彼时安戈成了下咒之人的傀儡,还不知遭殃的是谁。
方羿听了这话沉默了许久,怔怔望着病床上熟睡的人,“他出身未国,怎可能与珩域之人掺上关系?”
“这便不得而知了。我只在古籍上翻到过,西施咒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也就是说......”
寒针抬眼,凝重着望进方羿的眼睛,道:“你的这位侯夫人,曾经死过。”
方羿收回思绪,垂眸,瞧着在他面前动来动去的脑袋,沉吟道:“小夜叉,我有个问题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安戈啊了一声,被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从书卷那一堆奇形怪状的字符抬起头来,“你问啊。”
方羿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子,心中蓦然有一丝忐忑,默了默,道:
“你知道西施咒么?”
安戈的眉毛拧成了麻绳,恍若听见了天方夜谭,“啊?什么‘屎’?”
方羿的嘴角抽了抽,把那卷记载西施咒的古籍合了起来,道:“......没什么。”
就小夜叉这样的白痴,还是不要指望从他嘴里知道什么了。
曾经死过么......至少现在,眼前的人活蹦乱跳,便也够了。
安戈被问得找不着北,很是焦躁,不过见方羿端起他的绿豆汤一饮而尽,这焦躁便也随风散了。
“好喝不?”
方羿眉间微皱,“太甜。”
安戈顿时就跟受凉的热包子一样,面皮倏地就蔫了下去。
“哦......”
方羿没看到他的失落一般,将空碗放了回去,平平淡淡扔了一句:
“不过也还行,算是解暑汤里的上品。”
安戈的眸子顿时闪闪发亮,觉得这猴子忒有品位。
那日之后,安戈见到方羿的次数变多了,竟然每顿饭都能一起吃。安戈瞧着那张越看越顺眼的脸,感觉食欲倍增,比往日都多吃了不少。
他发现,虽然方羿的朝服是暗红色的,但私下里,他却独独爱穿墨袍。宛如名为山河的宣纸上那一抹点到为止的墨迹,将惨白无奇的偌大江山染了颜色,天下皆白,唯我独黑。自然是狂傲不羁,快意恩仇。
喜欢墨色的人不在少数,但能将这颜色穿出恢弘之气又不失儒雅的,唯有方羿一个。闻说朝官中有个跟方羿同姓的尚书,见方羿穿着墨袍好看,也跟风去同样的裁缝铺子定制,样式一模一样,穿起来却不伦不类,没有半分方羿的风骨。
或许衣裳挑的不是人,而是骨。
安戈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的思想境界又上了一层楼。
“你笑什么?”
沉浸在傻笑里的某人突然被一个声音拉回来,睁眼看到那张近在咫尺的俊容,险些从石凳上滑落。
“哎哟!我的娘诶!”
安戈勉强收拾起窘态,嘿嘿着讪笑,“没什么,就......心情比较好,嘿嘿,就容易笑。”
方羿坐在石桌的另一边,冷冷垂眸,又转而对付桌案上的棋局。
安戈挠了挠耳朵,“哦,对了。猴哥,你找我过来干什么啊?”
他都坐了好半天了,这人就一言不发地下棋,自己跟自己下,完全不理他。
方羿唇角不自知地一扬,终于等到安戈问出这句话,心口微微一松,朝一旁的食盒看了眼,道:
“自己去拿。”
诶?
安戈瞧见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本着对美食零抵抗力的吃货本质,宝贝地揭开盒盖。
“老爹诶!”
安戈惊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看着盒子中央躺着的那支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心里砰砰直跳。
好半晌才回过神这不是做梦,他谨小慎微地回头,颤巍巍着问:“给,给我的?”
方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瞟了他一眼,“嗯。”
安戈觉得做梦都没这样的好事,这光鲜表面的背后必有猫腻,“为,为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