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淡淡,声音轻轻,文婉仪却仿佛被兜头打了一棒,身子晃了晃,只是痛却没有惊,她曾想过祖公略最后会如此,甚至想过祖公略从京城回来得知她嫁进了祖家便要和离,她甚至觉得已经拖了太久。而今晚她似乎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她本能的反应是:“我绝不和离。”
祖公略拈着玲珑盏晃了晃,里面是来自西域的琥珀色美酒,他一饮而尽,然后兀自盯着酒盏道:“那我只好给你一封休书了。”
文婉仪见他一副决绝之色。当真怕了,奔过去跪在他面前的脚踏上,抓着他的衣裳哀泣道:“你不能这样对我。”
祖公略侧头来看她,看了良久,叹口气,为她擦掉眼角的泪。俯身捞了起来,拉到自己对面坐了,刚刚一贯凌厉的文婉仪变得柔弱无助,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的文婉仪经常围着他转,虽然仍旧是大小姐脾气,也还是时有乖巧可爱,一旦遇到委屈之事,她就这样拉着自己求助。
他凝重道:“你我之事也不能完全怪你,若当初我的态度再强硬些,或许就不会有婚约,亦或许早就把婚退了,当初爹他背着我同文伯伯给我们定了婚,后来又背着我把你娶进了门,他之所以能这么做,就是觉得我会无可奈何的接受,我曾经太……”
想说“太纵容他了”,明白不妥,咽下半截话去,道:“可是我一直当你是妹妹。”
文婉仪晃着脑袋:“可我一直当你是最爱之人。”
祖公略清浅一笑,神色沉重道:“你的爱,我承受不起。”
文婉仪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承受得起,我愿为你付出一切,甚至性命。”
祖公略立即道:“既然你肯为我付出一切乃至性命,那就同我和离罢。”
文婉仪怔住,觉着自己像是落入了他的圈套,突然恼怒:“除了这个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和离。”
转眼她又变得暴虐,祖公略厌烦的掰开她的手,一壁自斟自饮,一壁道:“我一直觉着我们之间的事我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所以想过不如就这样罢,可是你太让我失望。”
文婉仪见他有松口的意思,忙道:“我没有做对不住你的事。”
祖公略指间把玩着玲珑盏,目光飘去文婉仪,眼底是冰冻三尺的冷:“善宝呢,你收买朱老六去衙门告她,你指使屠夫郑大杀过她,你通知胡海蛟在上元节来抢过她,你做了太多对不住善宝的事,你于心无愧么。”
他戳穿文婉仪诸般加害善宝之事,非但没让文婉仪羞惭惊骇,还让她暴怒:“你左一口善宝右一口善宝,善宝是你继母,我知道你心里根本没认这个继母,你甚至与你的继母勾勾搭搭不明不白。”
若面前的是个男人,祖公略必然一巴掌扇过去,他也不想同她争吵,厌烦的闭上眼睛,喊道:“琉璃,笔墨伺候。”
文婉仪明白笔墨伺候是什么意思,这是他要写休书了,见琉璃打起帘子走了进来,文婉仪赶紧道:“琉璃你出去,我与二少爷有话说。”
琉璃进退维谷,不知该听谁的吩咐。
祖公略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琉璃转头打起帘子走了。
文婉仪不得不妥协,仍旧哀求祖公略,并誓此后对善宝恭恭敬敬,只想留在祖家做他祖公略的夫人,哪怕是个虚名。
祖公略饮净琥珀美酒,疲乏的推开玲珑盏道:“你这是何苦。”
文婉仪斩钉截铁:“我愿意。”
祖公略摇头:“可我不愿意,亲,是你与爹他定的,拜堂,是你与公望拜的,抱歉,我不能接受你这样莫名其妙而来的夫人。”
文婉仪见他铁了心般,晓得自己再哀求亦是无用,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来,于是道:“我爹病重,从春上熬到现在已经不易,若我们和离,他那样喜欢你,我怕他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若你执意不接受我,能不能等爹他病情稍微好转。”
其实,祖公略明明白白这是文婉仪的缓兵之计,可他更明白文婉仪的个性,她不肯走,给她一纸休书也无用,这一生被她缠上算自己的命劫,慢慢想个完全之策罢,点了头,只令她以后再不可为难善宝,否则给她的就不仅仅是休书,他说他不打女人,但他敢杀女人。
文婉仪晓得他说得出做得到,气得五脏六腑都痛,也不得不忍了下来。
祖公略再不看她一眼,随后挥手让她去了,屋里静了下来,琉璃忧心的躲在帘子处。
他突然觉着屋里闷的很,索性出了房随便的走,一走就走到了抱厦,仿佛这脚只认得这条路。
新月如钩,清辉弱弱,倒是各处悬着的那一盏盏的纱灯更亮些,抱厦连着上房,庭中有一水池,植着睡莲,眼下还没有萌,花草匠人已经给水池蓄满了水,凉凉的气息扑过来,让人神之一震。
他于那架凌霄花后面站着,左边是上房,右边是抱厦,想往上房去,却听有人说话,循声看见是锦瑟送祖公望从抱厦出来,锦瑟匆匆道了句“四少爷你慢走”便转身回了房,而祖公望没有走,在门口徘徊,时而望望窗户。
祖公略似乎明白了什么,对于这个弟弟他是非常了解的,府里太多的女人与他扯不清,有心开导几句,觉着时机不对,于是掉头往上房而来。
自从明珠把有孕之事说出来,基本就是在自己屋子养着身子,上房的事她交代蔷薇待管着,所以祖公略一到,蔷薇便迎了过来,屈膝道了万福。
祖公略直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