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却并没有因为他这话轻松多少,语气幽幽:“为什么又要打仗了,不是签订了合约吗……”
明明刚消停没多久,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陈巘被她这话中的哀怨刺痛,张了张唇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半晌,他才伸手抱住她,一下下的抚摸她长长的秀发,道:“东南海国,弹丸之地而已,今年封海过早,他们久经战乱又逢天灾,粮食衣物短缺无法越冬,狗急跳墙,自然是要寻机生事的。”
清嘉不懂这些,听也听不明白,只是伏在他膝头,心情失落无法言表。
陈巘却像是讲故事一般将当前局势抽丝剥茧的说给她听:“……没有人生来便是强盗,早些年的时候,朝廷与他们的关系还未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虽然交往不算密切,但官方之间还是有一部分贸易往来。”
“他们所住的海岛十分狭小,不能种植粮食和棉花,所以食物和衣物都需得跟朝廷交换。只是那时候朝廷内部官吏腐败得厉害,在彼此的商贸交易之中极力压榨对方,往往十分名贵的东珠海参也换不来多少生活必须的东西。”
他的声音仿佛也被冰雪浸染过一般,清冽甘醇,让人听了恍然出神,清嘉也听得认真,这真的像是一个故事,很遥远又很悲伤的故事。
“……后来他们便逐渐减少与朝廷官方的贸易往来,开始和民间的商人直接进行贸易交换,这自然是为律法所不容的。”
“永安十一年,东南那边官商勾结,扣押查封了他们的几艘货船,以期占为己有,中饱私囊。这边彻底的激怒了对方,他们组成了民兵和卫队打伤了当地的朝廷官员,抢回了自己的商船。此事情传到朝廷,举国震怒,皇帝便派兵讨伐,这一打就是十多年。”
清嘉听得渐渐入了神,不禁也被代入其中,听到后面甚至还有些不平:“怎么可以这样呢……”
陈巘笑着摸了摸她的肚皮,瞬间肚子里的小家伙一脚就踢过来跟他的掌心来了个‘亲密接触’。
“战争旷日持久,朝廷的军队去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久攻不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巘唇角扯出一抹讽笑:“签下的所谓‘合约’也不数不清有多少了。”
虽是立场对立,各为其主,但陈巘对于海国者却并不厌恶,没有人愿意放在安稳的日子不过,整日刀头舔血的讨生活。
这些年战乱不断,无论是正常还是私下贸易都受到了不少影响,他们靠公平合理的手段得不来自己赖以生存的资源,那自然要去拼杀抢夺了。
毕竟,求生是人最基础的本能。
只是,战争发生在这个时候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他不热爱战争但却也同样不惧怕战争,只是唯今却舍不下她一个人。
清嘉听了无尽感伤,倒是不知道该为自己难过,还是为那些海盗们遭遇的不平待遇而愤慨了。
心情真是复杂,明明那群可恶的‘强盗’就要害的他们夫妻分离了。
但听了陈巘的陈诉,她却意外的不恨他们。
所以清嘉最后只逼出了一句:“……那你可以不去吗?”
陈巘看着她,一时语竭,很想回答她:嗯,好,我不去。
可是这偏偏不是由自己决定,按照如今的形势,恐怕是不能如他所愿的了。
若非如今局势微妙,傅安蓉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必然会在皇帝耳边进言,让他出征。
只要他出了龙庭,一来方便唐友年对太子下手,毕竟他是作为变数存在,谁也摸不清楚他的态度,若是他真有心插手这场夺嫡之争,那说不定便会有什么左右全局的‘意外’发生。
二来,陈巘离朝,自然有利于傅安蓉固宠,专心对付顾琰。
如此良机,她怎可放过?
陈巘沉默,清嘉不忍他为难,低声道:“好,我不问了,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这话不可谓不无奈,清嘉知道这不怪他。
……
第二日,圣旨下,大将军陈巘点兵三万,出征东南。
清嘉接到消息的时候倒是意料之外的冷静,或许是心中也早有了准备,所以并不涕泪涟涟,惹人心疼。
陈巘一身戎装,衬得身姿挺拔,英气逼人。
清嘉伸手轻触他身上的铠甲,道:“好久不曾见你这样了……”
陈巘难以控制内心强烈的不舍却还必须安慰她:“嘉嘉,你若是想哭便哭吧。”
看着她这样强忍着泪水送他离开,真是柔肠寸断,难以释怀。
清嘉却是轻轻摇头,眼神坚定,道:“我要做母亲了,为母则强,那就不能随便掉眼泪了。”
是啊,她要有孩子了,所以要做个好榜样。
可是……
清嘉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满心的不舍和离愁,道:“那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她这样期待的看着他,问得这么可爱,这么可悲。
闻言,他却比她情绪更先崩溃,一伸手将她抱住,沉声道:“这只是暂别,我会赶在你生产之前回来。”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不让你独自面对。
只是……
为什么他都还没离开却已经开始想她了。
清嘉强忍泪水,喉头哽咽已经说不出话来,沉默了好久才缓缓道:“好……走吧,别误了时辰。”
天知道,她此刻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好沉重。
陈巘却是慢慢的蹲下身,半跪在地,脸贴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久久不语。
清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