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苏恩往后躲了躲,笑着回答:“我害得秦珂腿骨骨折,手腕神经受损,可能这辈子都不能再拉大提琴了嘛!听说她儿子也要死了?她现在无亲无故躺在医院里,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可怜?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够,我就是恨这个女人,我恨不得她比现在还凄惨一百倍。现在她只是骨折,我都觉得自己吃亏了。”
聂慎远抿紧唇看着她,不说话。
苏恩扯出一个俏皮又嘚瑟微笑,好像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所以聂老师,你那么正义又博爱,我却这么恶毒又任性,实在没办法继续跟你在一起了。”
聂慎远一贯泰山压顶都不会皱一下眉毛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变化。他深呼吸,“我不想听你说气话。”
“这不是气话。”苏恩收了笑容,认真地看着他:“你知道我说的绝对不是气话。聂老师,我不要你了,我要离婚。”
我不要你了,这是她的分手宣言。
“苏恩,不要孩子气!”聂慎远终于彻底失态,失声低吼。
苏恩摇摇头,“我不是孩子气,今天我不是来和你商量,我是来通知你。明天我的律师会来联系你。我爸那里,我会好好地和他说,你爸妈那边,你自己去解释。还有,如果秦珂要告我,坐牢,判刑,我都奉陪。”
“不要赌气,事情没有你想像得那样糟糕,我会好好处理。”聂慎远硬握住了她的手,紧得让她感觉了疼痛。
苏恩踮踮脚尖,语气轻松,“我知道事情没那么坏,毕竟我还这么年轻,世上好男人还是很多的,总会遇到一个对我好,心里也只装着我一个的。聂老师,你走吧,多保重!下次再见面,我希望是在民政局。”
她说完,加快脚步往外走。
交警大队外停着一辆宾利,方亦铭过来接她。
苏恩走过去。
方亦铭拉开车门下车,远远冲聂慎远点了点头,“阿远,她身体不舒服。”
聂慎远站在原地:“苏恩,你回来,跟我回家。”
多么熟悉的命令式口吻,一瞬间,苏恩几乎都养成习惯,反射性地两只脚很听话地移动了。
直到方亦铭拉住了她。
方亦铭说:“阿远,你不要再为难她了。我知道你习惯强势,可她是一个独立有思想的人,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她就一定要按着你的方式生活。你有没有问过她自己的想法?”
聂慎远没有看一眼方亦铭,只是盯着苏恩的后脑勺,“苏恩,你回来。”
苏恩站在那里,不动。
她是了解聂慎远的,忽然很害怕,怕他会冲过来不顾一切带走她。
幸好他只是遥遥站在那里,眼神深邃地盯着她:“苏恩,我只问你一句,也是最后一句,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苏恩看了看身旁的方亦铭,摇了摇头,一副要有多无情就有多无情的样子。
然后头也不回钻进了车子副驾。
方亦铭发动车子。
车子在原地转了向,然后一路驶出,扬长而去。
副驾上,苏恩看到后视镜里聂慎远的身影,渐渐的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
什么叫杀敌三千,自损八百?
苏恩特别庆幸自己那天穿的是一条黑色羊毛长裙。
那天,保险公司的男生好心想送她去仁华检查。
她死活不肯下车,咬牙切齿威胁那个男生,“我就是不想去这家医院治病!我就是死!都不死在这个医院!”
交警把车子拖走,她自己打车去附近的三医院。
出租车司机看到她裙子上浸满的血,本来还不想载她。
她从钱包里一股脑抽出一叠粉红钞票,司机总算同意。
到了三医院,急诊护士被她吓了一跳,问她,“你受了什么伤?怎么流这么多血啊?”
然后,她被放在轮床上,让一群人推进一个手术间。
几个女医生过来为她稍稍做了检查。
“苏恩,女,22岁,有无药物过敏史?”
“……没有。”
“你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不知道。”
“你有家人吗?叫他们过来签个手术同意书吧。”
“没有……我就一个人,我自己签。”
“这样啊,那我跟你说啊,你现在是早孕34天,这孩子呢因为太小,现在肯定是保不住了。”
……
以前在妇产科实习时,苏恩见过无数来做人流的女人。
那时她常常想:做为一个母亲,要有多狠的心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呢?
和聂慎远结婚后,虽然老太太每次催促,她都打太极。
可是私心里,她还是很希望拥有一个和聂慎远的孩子。
她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的孩子会长什么样。
她甚至想过,将来要生一对双胞胎,最好是龙凤胎,这样男孩女孩都有了。
男孩长得像聂慎远,足够帅,肯定也跟他一样聪明;女孩要像她,漂亮又活泼,每天被她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样……
……
苏恩听见不锈钢医疗器具碰撞的声音,那些冰冷而生硬的金属,探进她身体深处。
她生命中从来没有这么无助又害怕的时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毫无心理准备。
她甚至感受不到震惊、伤心、失望,或者是难过。
兴冲冲回国准备跟聂慎远重修旧好,突然之间目睹他和秦珂的亲密,突然之间撞车了,突然之间被告知怀孕,突然之间又被告知她流产了。
她甚至没有力气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