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队长啪得一巴掌呼在那人脸上,“保持安静。”说完就侧耳倾听,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当下不再多话,沿着城堡楼梯拾阶而上。
既然是座“监狱”,城堡自然是修建的密不透风,除了靠近吊桥面向堡门的那一面有个小小的院落,院落外是一圈高高的城墙,剩下三面完全矗立于河道之上,墙外就是河水,一点立足之地都没有。为了防止敌军攻陷,从城墙到城堡,几乎连个窗户都没有。
是几乎,不是彻底。既然是贵族监狱,好歹还有贵族俩字儿,尚不至于连起码的生活标准都达不到。还是那句话,腓力虽然盼着伊莱恩早死,却并非盼着她被自己折磨死,落人口实,所以该有的生活条件也差不到哪里去。整个城堡内外唯一一扇朝阳大窗户,就坐落在女公爵的卧室之内。
国王跟他的参谋和守卫们不是没考虑过凫水而逃这个可能性,从约二十米高的窗口跳下去就是河道,甭管顺流还是逆流,总是个能够离开城堡的好法子。但正如腓力跟理查德斗了几十年,深知对手的秉性一样,他跟他这位名义上的封臣奥斯布达女公爵也不对付了几十年,对对方的能力本事更是一清二楚。伊莱恩不会水,这不是什么秘密,在亚美大陆,游泳本来就不是一个贵妇必备的技能。况且以她六十八岁的高龄,就算跳水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所以这座幽堡是关押女公爵最合适的监狱,腓力做这些考量的时候,显然并不能事先预料到诺丁汉伯爵夫人的出现,更不会设想到她跟她的卫队,将对这些考量起到怎样扭转的作用。
守卫队长蹭蹭蹭跑到顶楼女公爵的房门外。“里面的人呢?”他紧紧盯着门口守卫面色不善的问。
“还,还在啊,”年轻人被他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回答。
队长长舒了一口气,是他想多了,还在就好,还在就好。但紧接着,他把耳朵贴到门板上,脸上却又轻松不起来了。没动静,里面根本没有像平常那样说话的动静。队长抬起右腿,砰地一声把木门踹开,空无一人,偌大的卧室里空无一人。
该死!队长一边在心里咒骂,为什么偏偏在他值班的时候遇上这种情况,一边大踏步迈到窗户跟前,探头向下看。此刻已近黄昏,诺丁汉伯爵夫人来探望她伯母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是大清早,有时候又要傍晚才来用过晚饭才走,而这次,不算早也不算特别晚,是在近日落时分才赶到幽堡的。从她进入城堡到现在,大概半个钟头的时间,窗外天色已渐黑,视线不是十分清晰,但即便如此,守卫队长还是在五十码外的河面上隐隐约约看到了几个影子。那大概是三个圆球状物体,像是浮在水面上的三个人头,其中一个恰在此时回转过来,队长看的真真切切,正是伯爵夫人的贴身侍女,而另外一个红色头发的毫无疑问就是伯爵夫人本人,两人中间夹着的必然是女公爵无疑。
“集合集合,快,传令集合,”队长转过身拔腿就往外跑,跑到底层院落处,一边招呼手下把他的马牵过来、把城堡上下无论站岗的放哨的还是打盹偷懒的全都召集起来,一边命令城墙上守卫:“盯紧门口的那队骑兵。”
但守卫的回答却令队长几乎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队长,你刚才下城墙以后,他们就掉头走啦,门口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
队长忍住骂人的冲动,现在不是暴躁的时候,得冷静,一定要冷静。如果把女公爵丢了,别说他的脑袋,这五十多个守卫的脑袋各个都保不住。可现在毕竟是在斯卡提,在他们的地盘,诺丁汉伯爵夫人就五十骑兵,带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能跑到哪里去?!“追,追,快点儿给我追!”队长翻身上马,招呼守卫打开城门,放下吊桥。城堡里院落小马棚小马匹自然也不多,但这没关系,他未必需要跟那五十骑兵正面交手,只要别丢了他们的踪迹,只要在路上制造动静引来援军,就算国王怪罪,也还不至于是掉脑袋的事儿。
队长领着三个贴身侍卫一骑绝尘奔出城堡大门,“别管那吊桥了,全都给我出去追,沿河道一直向南,注意河面,注意河岸两侧。留两个人招呼下班换岗的就行。”事到如今,他还指望情势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能在换岗人员抵达、能在国王知道前把人抓回来,那是最好的,那是最好的……
十分钟后,幽堡内外人马走的干干净净,城门敞开,吊桥放平,视线范围内半个人影都没有。
没有半个,却有两个,在唯二驻守的两个守卫还没来及反应的时候,已被两条人影同时割断了喉咙,干净利落,诺丁郡杀手的专业手法。
诺森威尔伯爵,带着五个贴身侍卫,从容的踏着吊桥步入大门。他神色淡定,步履却并不缓慢,按照莉亚给他形容的堡内情形沿楼梯而上,直到木门依旧开启的卧室外。伯爵踏入房门,扫视一圈,自掏出怀中钥匙走到一只大立柜前,插孔,转腕,啪嗒一声,锁开了。
“殿下,”伯爵跟侍卫退后两步,躬身行礼,望着奥丁王后从立柜中走了出来。
三个小时后,腓力国王坐在他王宫里的宝座上摔出了他手中的酒杯,千防万防,竟然还防不住一个老太婆和两个小妇人。“把王城骑兵队全都派出去,追,一个都不落的给我全追回来,包括那个贴身侍女!”三个女人在他守卫森严的“监狱”里逃跑了,说出去他这国王的脸还往哪儿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