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普,起来吧,十一他就这般交给你了?”景顺帝着了一身明黄色的内袍,胸膛处绣着栩栩如生的行龙,看上去张牙舞爪,威严无比。可他说话的声音却是气虚声短,时不时掩住口鼻不住的咳嗽,他不过四十八岁,两鬓却早已经花白,眼角耸耷着,看上去没什么j-i,ng神。
“十一爷并未有任何动作。”高公公弯着腰双手呈着啸虎印走到了书案前,继而回答道。
“是朕负了他。”景顺帝看着书案上的帅印,脸上泛起了苦涩的笑容,他是九五之尊不错,但却如悬崖处独行钢索,每一步都需要掂量和算计,如今他乃残破之躯,三子放荡奢靡、六子少不更事,如若有一天他撒手归去,他们要怎么办?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那个唯一的亲兄弟。
“圣上您自有自己的考量,十一爷会懂的。”高普说道。
“朕也希望自己走的这一步是对的。”景顺帝摩挲着大拇指上碧绿的玉扳指,若有所思道:“无奈生于帝王家啊!”
易乐失了兵权倒落得清闲自在,原本计划下月便回军营述职的那份惶恐消失了,整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在府中喝喝茶、喂喂鱼、浇浇花过得也算舒适,可在旁人眼中,倒是有种悲极生乐的意味。
“爷,您没事吧?”玉生一脸担忧的望着易乐,这句话不知在易乐的耳朵边问了多少遍了。
“好了,打住,本王没事。”易乐正拿着花洒替花圃中的花朵们浇着水,一旁的小厮低垂着头,战战兢兢的等着易乐将花洒给他。
安宁王府内。
“爷,安平王被收回兵权后,并无异动,倒是冷静的出奇。”说话的人便是那日瑾儿去找的陆侍卫陆昭,安平王府内一个不起眼的人物。
“噢?看来十一是被景顺给伤了心了,也好,景顺这一番作为,倒给本王行了方便,嘱咐静夫人切莫自乱阵脚,如今需静观其变,你多注意十一的动作。”易仲知晓十一的性子一向莽撞,听陆昭所言倒觉得有几分惊讶,这人何时转了性子?
“属下遵旨,属下先行告退。”陆侍卫说完便闪了出去,身手之快,不难看出是个武艺高强之辈。
“先生,这十一的举动,你怎么看?”易仲移动了挂在墙上的一把配剑,在安宁王的书房之内,竟现出了一间密室。
密室内,一老者端坐于书案前,书案的左边摆放的是大允疆域图,右边则是作战沙盘。老者望着沙盘出着神,不时拂拂下巴上细长又苍白的胡须,听闻易仲的声音,他抬起狭长又细小的眼睛带着笑望着安宁王说道:“若欲不留后患,除之而后快。”
“先生,如今十一已没有本王所忌惮的东西了。”易仲其实不想杀他,尽管他动手过一次,可易乐的生还却让他松了口气,想起那个年少时总跟在他屁股后面喊着九哥的少年,他在易乐生死不明的夜里无数次s-hi了枕头。
“王爷错了,就算安平王没有了兵权,他的胜算在于民心。”老者缓缓道来。他的话就像一把罪恶的斧头,安宁王听进去了,他将斧头拾了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景顺帝近年来身体每况愈下,他的疑虑也在增加,那些得了封地的兄弟们大多被他寻了理由杀掉了,先皇的八子如今只剩下了他们三个,易仲本无谋逆之心,他的嫡亲兄弟安旭王却在死前派人送来了一个锦囊:“汝惟为刃,才脱吾命。”他不知道安旭王是如何得知自己死期将至的,但是他最后竟真的死在了景顺的手下,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人为刀俎,我为鱼r_ou_的被动局面。
在这条路上,他已经踏出了第一步,早已覆水难收了。
第20章 发配江北
“十一,你怨朕吗?”这日,景顺帝宣易乐于南书房觐见。
这也是易乐第一次见到景顺帝,此前他也想象过景顺帝会是何种模样,今日相见,倒觉得他不像一个庄严的君主,他说话的口吻有几分自责,更像是一个诚恳的兄长。
“臣弟不敢。”易乐弯着腰双手作揖,恭敬的答道。
“在皇兄面前,说实话也可。”景顺帝知晓易乐的性子,张扬跋扈,无拘无束,时不时还当面与他抬杠。
“臣弟不敢。”易乐复述道,心中难免泛起嘀咕:若说怨了,这个皇帝不知脑袋里又会衍生出什么大戏。
“朕今日见你,倒觉得内敛不少。”景顺帝见易乐身上少了份张扬的气质,竟觉得有点不大习惯。
易乐淡淡的笑了下,说道:“许是大了些年岁。”
“朕答应过母后定会顾你周全,如今你在京中处境艰难,朕将江北的边防大军交于你,可有异议?”景顺帝打了一手好算盘,大允本乃泱泱大国,自四年前易乐平定祁国入侵后,便再无外族来犯,祁国本与大允实力相当,可那几次战败后却大伤了元气,倒是失了些疆土给大允,每年还得向大允进贡不少的物资。现下那边防大军大多都在做一些筑城屯田之事,景顺帝将江北的边防大军交给易乐,不过是怕易乐在京中掀起什么风浪,景顺的目的是要他离开这京都。
“臣弟自当不负皇兄所托。”易乐道,虽然他来大允的时日不多,但对大允地域也算了解了大概,江北边域地势奇崛险峻,本就是一道天然屏障,这指挥江北边防大军一职,也算个闲职罢。
“如此甚好,收拾妥当后便即刻动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