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那套牌九,边缘打磨的光滑圆润,离近还能闻见新鲜的竹子味儿。
东西是颂安收的,见她捏着牌九疑惑,微微笑着解释道:“商陆临走时说了,这套牌九是沈公子亲手制的。”
顾青竹嘴角一点点扬起来,没说话,将两样东西包好放在匣子里。
府上已经开始掌灯了,顾明宗来听竹苑接她出门,顾青竹略略收拾一下,因为生病气色差点,两颊和唇瓣染了些重的胭脂,夜里看着倒也说得过去。
约定的地方在城东的知味居,门前巷弄可以直接走到汴河边儿上,方便又不失僻静。
相亲这种场合,酒席俱是次要的,任大人带着妻子和妹妹来的晚些,为着能热闹顾明卓还跟去了,一顿饭吃下来,除了明卓,其他人好似还没伸几筷子,楼下隐约便听到划舟的呐喊声。
任姑娘活泼会说,顾明宗反而显得拘束,任家对顾氏子弟相当有好感,任大人更是不拘小节,逮着他表扬一通,而后笑着指指窗外:“划舟开始了,我和内人便不下楼掺合,你们年轻人去看看?”
这是要给顾明宗和任慧单独说话的机会呢。
顾青竹瞄了眼尚在脸红的六哥,笑了笑接过话说:“我正说想去呢,任姑娘可否和我一起?”
任慧笑眯眯同意了。
汴河两岸吆喝声笑闹声不绝于耳,河中央除了赛舟,还有无数盏河灯如繁星般的点缀其中,最近的河湾处,几只大的画舫停靠于岸边,里头便是有人提前包揽下,用来观赏河景款待宾客的。
起初顾青竹和任慧并排走着,小声附耳说话,可到了人群里头,提着嗓子喊也难听清楚,两人鸡同鸭讲的说了半天,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顾明宗没那么紧张了,见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顾明卓更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
几个人都没吃太多东西,任慧半分不做作的说自个儿饿了,一行人便挤向卖小吃的摊子,要了些小食垫肚子,顾青竹见他俩聊天渐入佳境,就不再杵在那儿打扰,招呼声带上顾明卓去看赛舟。
赛舟的终点正在河湾那头,人少些,顾青竹走过去总算顺畅的呼出口气。
受伤加上生病,身子总归没以前好,顾明卓找到处清静地儿,让她坐在石凳上,自己则跑去买点热梨汤给她喝。卖梨汤的摊贩不远,顾青竹扭头便能瞧见明卓的身影,所以便放了心,撑着下巴盯着河水出神。
几只精巧的画舫就在身边,她少不了多看两眼,结果却意外认出了赵怀信。
田桡做东次次都是大手笔,赵怀信上回在遇仙阁摆足场面,他也要比照这规格设宴,想来想去,三月三的画舫可是千金难得,京师的贵公子眼睛都盯在这儿呢。
一狠心咬牙,田桡将这四只宝贝画舫全包了下来。
赵怀信客随主便欣然赴约,进去才发现不止男人,每条船上还有四五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斟茶倒水,这点儿玩法他再熟悉不过,吃饱喝足八成又是一夜偷香窃玉。
“几时说会招外人来的?”赵怀信似笑非笑的看了田桡。
田桡心知他最近绝了七情六欲,出门挑山头不说,还不乐意沾染女色,上回去红楼草堂算是给了面子,但那深秀姑娘泡茶后就没再出现过,说白了还是群大老爷们吃吃喝喝,委实不够过瘾。
田桡挺直了身板,扮作理直气壮的样子:“我的赵公子,你也翻翻今儿是什么日子,三月三上巳节!谁家出门不是会男女的,连墙根儿的猫都知道找个母的赏月亮,小爷我请客不找姑娘,这也对不起远道而来的兄弟们啊。”
赵怀信眯了眼儿,作势想往外走。
“哎呦呦...”田桡急着一把捉住他胳膊,压低了声音道,“至于么,不就是没提前告诉你,是兄弟就不能不给面子,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还真狠心打我脸?”
“我换条船。”赵怀信无奈的笑起来,“刚刚好像看见我大哥也来了?”
田桡一愣,欲哭无泪道:“你真行,拿小爷寻开心呢?你大哥我也请了,包下四条船当然把自己人都请来,而且瑞和县主也到。”
年前瑞和县主和赵怀礼议亲,据说还是景王先透的意思。
赵怀礼学问好在国子监都是出名的,上届春闱考了状元,不少人都盯着想要这乘龙快婿,可他做官后也没见动静,汴梁城的百姓们望穿秋水,小辈儿这群才子接连成亲的成亲,订婚的订婚。眼下连赵怀礼都定了,怕只剩下仍在守孝的沈大公子。
瑞和县主对赵怀信再耿耿于怀,也知道不能断了自己的路子,赵怀礼有状元之才,不出意外的话,日后成就定在赵怀心上头,单凭这点儿,她就会好好考虑。
而另外的私心,瑞和县主要让赵怀信看着,自己和顾青竹比起来,定然是她更适合娶来当妻子。
同是赵家的媳妇儿,孰高孰低明眼人还能看不出来?
赵怀信和赵怀礼关系虽好,但还没到插手他私事的程度,言谈中隐晦提过李淑并非好的人选,但赵怀礼是个死板人,听从父母意愿,且觉得瑞和县主端庄大度,没甚可挑。
既然如此,他便懒得再管。
酒过三巡席间气氛热烈,赵怀信虽为酒场高手,但多余的酒却不想多喝,借口透气让一个姑娘带着出了画舫。
年轻公子们言传意会,席间揽着姑娘走的不止他一个,还能干什么去?纷纷笑着给赵怀信让路,不耽误他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