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等雯月出去了,方才缓缓放下手中的书:这本《文玩杂说》,竟有好几页缺失,那掌柜的还信誓旦旦地说是淘来的孤本,她因当时时间紧迫,不能仔细翻阅,就买了下来。
里面记的还不如师傳说的详细,语焉不详。倒是最后几页记的有点意思……
她叹一口气,这行繁杂琐碎,涉猎甚广。老话说:古玩是干一辈子,学一辈子,一生的买卖和收藏,没有不买假也没有不打眼的。真正内行的行家经过多年的实践而积累出来的辨伪本领和经验,从来都是藏着掖着的,要传也是传于自家后人子弟。
贺司珍一身本领也是得益于上一任的傳司珍。听说傳家几代乃收藏大家,家族中几代人酷爱收藏,据说其先祖曾散尽家财,收藏各类古玩,硬是凭借买进卖出,收藏无数。
可惜,却被卷入嘉元三十八年那场动乱,那场改朝换代,不止颠覆了一个朝代,也使得傳家一夕之间被踏入泥泞:傳家乃先朝玉贵妃的娘家,杀的杀,卖的卖,一个百年大家顷刻之间湮灭。
最重要的,傳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那满满当当的一大屋子的东西全都充入宫中。
傳家大小姐也随之籍没入宫为奴,守着这些珍玩,度过残生……
傳家已无后人,傳大小姐傳司珍收了唯一弟子贺司珍,一生所学尽数传予了她
傳司珍死前曾吩咐贺司珍,务必把傳家的鉴宝心得传承下去,以慰傳家先祖
苏暖眨了眨眼,当日贺司珍欣慰地:“寒香,师傅太苦了。这行枯燥你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你品性纯良,心无杂念,你会成为大秦最好的司珍的”
她心内一声苦,“品性纯良!”
她就是品性纯良,才会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生葬!
夜深人静,想得多了,自是渐渐理清了一点:害她的人在宫内,这点是勿须置疑的。
她当日心心念念,在宫中努力向学,努力约束自己,只为一个目标:出宫嫁人!
她想到贺司珍送予她的十卷小册子。
那是她与师傳及历代掌珍亲手记录的经验与心得,贺司珍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尽数誊抄下来的。可惜,她近入琉华宫后,被琐事缠身,也就断断续续地看了没多少。琉华宫的东西她早烂熟于胸,那捆小册子也就被搁置在一边,并未仔细翻看。
她记得出宫时,她因带不出来,已提早托闽春芳捎回了家,与一些银两首饰一并包了一个包袱,因怕盘查,分了三次,裹在衣衫里面,特意嘱咐春芳放好了。也不知还在不在?闽家无人识字,两个弟弟也是后来才念了几年学。
苏暖托腮,默默地望着桌上的砚台发呆:怎么才能拿回来呢?如果丢了,那还真是对不住贺司珍,再说,自己如今很是需要它
如今与前世比,并无优势,除了一个小姐的身子外。
听说,傳家先祖就是靠这个发家的。她也想试试,她与小郑氏太需要银钱了。
有了钱,她们就不需要仰人鼻息了,虽然这样说,有点“白眼狼!”韩氏就是这样骂的,但是,最起码,韩氏就不会这样指着母亲与她想说就说,想骂就骂。
所以,总要有点安身立命之本!
用过晚膳后,鹤祥苑早早地掌了灯。东次间,朦胧的烛光下,郑老太太身着一件小夹袄,倚在床头,正“咝咝”地吸着气。脚踏上,贵妈妈跪坐着,双臂用力,大拇指按着老太太的脚踝揉捏,脸上已是出了一层子油汗。
两人一时都未说话。
下晌,老爷子阴着脸,对老太太说了句:后宅之事,乱七八遭!
老太太当即就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要在平时定会辩上这么一两句,这会硬是给憋得说不出话来,眼看老爷子气哼哼转身走了,才省起来,追上几步,没顾得上看脚下门槛,就那么一歪,崴了脚,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老爷子却头也不回,早甩手走远了。
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贵妈妈急叫了府医来,仔细瞧了,说是无大碍,未伤骨,只扭了筋,配了敷的膏药。又说得揉热了,敷上效果才好!
感受着脚上传来的胀痛感,郑老太太闭着眼,却胸中闷得更觉难受:老爷子今日话点有重,但这也不能全怪她不是?
现在是大儿媳金氏在当家,这找她来撒这火
就因为金氏是娘娘的生母,这火就朝她来了?
老太太皱了眉,不爽地哼了声,贵妈妈忙手下放缓。
都怪那个韩氏,平日里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竟然连个丫头都看不住。
还妄想与金氏一起管家,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都未看好……
她欠起身子:“去把二媳妇叫来!”
门口一个丫头“唉”了声,应声而去。贵妈妈提醒说:“二夫人白日刚被老爷子训过。”
老太太瞪着眼:“我就是想提醒提醒她,别把一腔子火再发到三丫头身上!已经这样了,咱们得先考虑汾阳王府这门亲,七娘子是不成了,如何处置,也得想个章程出来。不然,那老东西真能吃了我!你没见他那幅样子,就像那年”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脸上竟难得有了落寞,贵妈妈嘴张了一张,一声不吭,只是手下愈发重了起来,老太太“哧“了一声,强颜笑骂道:“作死哪怎的手劲还这么大”
韩氏正用手指点着地上的白氏厉声呵斥:“下贱坯子,一窝子的下作东西。怎就这般急躁赶明儿自己都会去找汉子去了好呀,有本事,你别带累我呀。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