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回到梨落苑。
这入了秋,这天黑得也快,出来时还是天光大亮,这会子却是昏黑下来,等用了晩饭,外面已是朦朦胧胧一片。
她瞧了瞧外面,心内有事,唤了小荷,提了一盏灯笼,两人往园子里消食去。
园子里空旷,凉风习习,夹杂着湖边的水气扑面而来,两人缓步走着,一时未说话。隐约可见那廊下不停穿梭的仆妇丫鬟。
又有那各处院落烛火,星点的微光,远远散在各处,看着一派和乐。
她就近拣了块大石,坐了,默默发呆。
现在已是十月,她是二月醒过来的,磕磕绊绊竟已大半年。
夜凉如水,倚在冰凉的石头上,想着这段时间来,身边所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俱走马灯似地浮上心头.......
她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那里一角塞了二张银票子,准备明日给了沙月,托她捎给慧姑,以乞她多照顾师傳贺司珍一分。
求人办事,银子是不能少的。
她前后已陆续捎了不少银子进去,究竟这银子是到了哪里,她无法左右,也无从掌控,只能说是给自己买一个安心。不管是谁得了这份银子,都是长秋殿的人,想必看在银子的面上,都会多加看顾贺司珍一分的罢?
她缓缓捏紧了手中的荷包,薄薄的几张银票,让她感到踏实,心中不再彷徨无助。
这手中有钱的感觉真好啊!
她鼓了鼓胸膛,换了一个姿势,灯影下,一个人影静静地立在二步开外,默不作声,那是小荷。
苏暖微微弯起嘴角,这丫头。
一阵凉风吹来,她拢了拢身上的袍子,准备起身。
身后传来一声:“少爷!”
她蓦地回头,灯笼的微光下,一个人影靠在廊柱下,正双手抱胸望着她。
小荷退后一步。
郑卓信站在那里不动,嘴一挪:天晚了,在园子里呆着作什么?还不回去。
语气轻松,透出几分快意。
苏暖起身,抬脚上了石阶,从郑卓信面前走过,眼角瞥得他那亮闪闪的袍子,说:“四哥好清闲,竟有空逛园子。”
她双眼发亮,想起木青说的,又好奇:他不是很忙么,怎么有空在这里闲逛?
郑卓信望着她,心中一动:“没有什么好忙的,今儿闲。”
苏暖福了一礼,说:“四哥稍坐,我要回去了。”
见郑卓信斜眼瞧着她,又解释:“明日里还有一大堆活呢。”
说着招呼小荷顺着回廊一径往前去了。
郑卓信望一眼她的背影,不语,放松身身子,倚在暗红的廊柱上,享受着微微凉风,舒服地阖上了双目。
明日,他也有事呢!
此番,多亏了苏暖,要不是她的提点,恐怕没这么快就抓到那人。
这可是意外之喜,这是向前迈了一大步啊。
连日来的辛苦,终于有所值,不枉他在边境蹲守数日,风餐露宿,总算是有了成就。
想着这几日传来的消息,那边竟全无动静,这倒是奇了。
这人没了,也不急么?
又想着自己找的那个地儿,他一笑:人既在手,晒他几日就是,慢慢审。
想到苏暖方才的诂,一笑,这丫头开个铺子倒比他还忙么,瞧她那认真的样儿,还真是。
他哼了一声,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侍回去。
“爷!”
木明匆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
看来,今晚不能好好睡大觉了。既有了消息,得尽快突破,争取这两日就拿到自己所需要的,拖久了,夜长梦多,容易出事。
他转身,步子加快,急急往园子外掠去。
......
郑卓信大步进入东郊营地,守门士兵见他来,一激灵,睡意全无,上前:“大人,可是有什么事?”
现在已快子时,统领大人现在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他暗自庆辛,方才偷偷去喝了一盅酒,正想着再瞧一眼,回去接着喝,没承想,这个爷会这个点来。
他紧张地盯着郑卓信,屏了气,心想可别被他发现,当值之时酗酒,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
郑卓信绕了手中的马鞭,并未细瞧他,只说:“那两人怎样?”一边径直往里头去了。
他吁了一口气。
一旁早有另一个兵士迎上前,他小跑着在前面,一边说:“大人,那两人老实得很呢。不吵也不闹。真的,再也没有这么省心的。”
郑卓信不语,只大步往里头去,里头空旷得很。
亲卫队的营房,里头本没有几个人,这几个房间平时也就关关军中犯错的兵士。
郑卓信把人丢在这里,任谁也不会想到,倒是隐蔽得很。
郑卓信两眼一扫,里头两个单间,此时都无动静,静悄悄地。
士兵上前打开其中一个,里头一人正眯眼望着门外,突然来的光,让他有点不适应。
蔡掌柜自从进来,只在当日有人问过他,他却抵死了不开口。
之后就无人来理会他,被关在这里面,这屋子里头漆黑一片,也没有个窗户,他浑浑噩噩地,不知道过了几日?只勉强从每日递过来的饭菜来约莫推算出时间,剩下的就是一片昏暗。
他快崩溃了。这是要作什么?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打一顿好。
郑卓信居高临下望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直到他垂了头。
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就一双眼睛阴鸷得很,看着笑容满面,可他只觉得害怕。
他可忘不了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