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房里,一个蓝衣少女正提笔在风筝上轻画着,一点一画很是仔细:纸上的桃花瓣红得异常耀眼。
须臾,一株栩栩如生的桃花跃于纸上,少女掷了笔,脆生生说“锋哥哥,你瞧,怎样?”
背后一只手拈起桌子上的风筝,举起对着窗外细细观赏:“暖妹妹心思玲珑,好极,竟能想到以胭脂入画我瞧着,这桃花竟比那真的也开得不赖呢?”
却原来是用了胭脂掺了水,点上去的。
说话的少年锦衣玉带,粉面朱唇,一双桃花眼细长,正笑意盈盈毫不掩饰地看向对面的少女。
少女娇羞地低下了头,心口乱蹦!
外面滴水成冰,此时房里的空气却仿佛都热了起来,一时静默少女的头越垂越低,一络发从前额垂了下来,少年情不自禁伸手去撩起
“哐啷”有人推开门,与此同时,一声高亢的尖叫,郑云铃一步踏了进来,见鬼般指着郑卓锋:“你们在干什么?啊!”
尖叫声音再度响起,门外呼啦啦涌进一波人,窃窃私语又有人过来,这会是一个妇人。
韩氏横眉怒目地指着郑卓锋,呵斥着。
郑卓锋拽着韩氏的衣襟苦求,分辩。韩氏愈见生气,转而指着那个狼狈无处躲藏的少女,仰着头,高高挑着眉“都说斗米恩,升米仇。真是好呀,养着供着倒是供出了白眼狼来了。我们郑家怎么对不起你了,竟然要这样来害我们?”
少女一脸雪白,只知道摆手:“舅母,不是的。”
韩氏脸上笑得温和:“我们锋哥儿可是马上要秋闺了舅母求你了,放过锋哥儿吧?啊?好姑娘,舅母求你了,这样,舅母向你保证,定给你找上一门上好的亲事可好?”
画面一转
夜深人静,房间里一个少女正抖抖索索地踩在凳子上,往小横梁上使劲抛着一条素绫,眼神茫然,哭了几声后,爬到上头,伸了脑袋进去,不提防带倒了凳子,一时手脚乱抓,想挣扎,却是无处借力
苏暖满头大汗,双手乱抓,舞动间,一把扯下了床前挂着的素纱帐子,终于抓到了她吁了一口气,惊醒了过来。
暗夜里,她胸口起伏,大喘着气。
“雯月”她哑声。
“小姐!”
雯月早惊醒,一骨碌爬了起来,掌了灯。
苏暖头发凌乱,双目惊惧,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雯月从一旁的水壶里倒了半杯水递过去,担忧地:“小姐,可是又梦魇了?”
这几日,苏暖每晚都做着同样一个梦。
她惊惧地发现,这是原身的记忆,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跳了出来。
梦中韩氏的刻薄、无情苏暖的无奈,羞辱感,她全都真切地体会到了,她心头酸酸的
原来原身竟是这样死的。才13岁的女孩,寄人篱下的敏感,被人这样当面羞辱,少女一腔屈辱无处可去,就这样匆忙、草率地结束了自己如花的生命
苏暖小口地喝着杯子中的水,水有点凉。
她的心亦是如水般平静:死亦何难?活着才是好!自己被迫在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寝墓里,最渴望的就是重见天日。那日复一日的绝望,死亡逼近的滋味,她是如今回想起来,都不寒而粟
她又抿了一口茶,放了杯子:以后势必要远离那个郑卓锋才是,母亲说得对,那不是自己能攀得上的。韩氏浑身上下都透着三个字:配不上!
郑卓锋是郑家二房郑启清的嫡长子。上头二个嫡姐俱已嫁,现有一个嫡妹与一个庶妺。二房只得此一根独苗。韩氏平时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贵。
二老爷郑启清如今为礼部主事,因二房不能袭爵,故对郑卓锋寄予厚望,平时管得极严。
郑卓锋去岁进了白鹿书院读书,二房上下一心期望他能在明年的秋闺中一举得中。
这样的一个宝贝疙瘩,韩氏怎容许自己母女扯上?
她想到小郑氏,垂了眼,慢说小郑氏不是老太太亲生,就是老太太亲生又如何?自己父亲巳逝,孤儿寡母,一心想借儿子亲事助二房更上一层的韩氏怎会答应?
她拢了拢被子,慢慢躺了进去,良久
“明扬哥哥!”她喃喃地,不觉泪湿双睫!
城南这片住宅区,修建的很是整齐,目力所及,一片片地连绵过去,黑色的屋顶鳞次栉比,很是可观。这里居住的大都是家境较殷实的人家。
闽家的房子并不在这里,在一个热心老大娘的指点下,苏暖站到了一座二进院子前,望着那高高的青砖墙以及那个门楣上方雕着丁字锦的朱红如意门,恍惚:这是闽家么?
春芳说是一座小院子,“房子刚够住”,她仰着脸这样对自己说:“娘说了,你寄回家的那些银钱都给你攒了,给你作嫁妆!房子不用大,够住就行!”
她当时听得心酸,:“这个拿回去,卖了,再买大一点,五间房总要。大弟二弟将来要娶亲,最好有个院子。”她褪下了手上的一个玉镯:上好的冰种翡翠,还是上次太后寿宴时,林妃娘娘喝醉了,难受得不行,她刚好在旁,泡了那白蜜水,喂她喝了林妃舒服了不少,一时高兴,直接撂了腕上的镯子与了她。
这也是迄今为止她最珍贵的一件首饰。
本来,她是准备留了这个镯子作为陪嫁的,华家虽家境富裕,但自己也得有点像样的嫁妆罢?虽然,华明扬了解闽家的状况,并不计较
春芳当即就红了眼,哽咽:“不用!姐姐留着!”
她不由分说地塞入她手中的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