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霍青棠几眼,她说的话都是张氏让她转达的,此刻话已经带到,可咱们这位大姑娘硬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莫说跟着张氏同仇敌忾骂黄莺几声贱蹄子了,就是听了黄莺要进门,眼珠子都不带动的。
月满收了考究的眼神,心道,这大姑娘去了苏州府念书之后,果真不如往日莽撞,自家太太想借刀杀人这一桩算盘只怕是要打错了。
晚饭摆在暖房里,青棠抬脚进门的时候,叠翠过来撩帘子,“大姑娘来了?快,里面请。”
青棠除下大氅,石榴接过去,她才往里面走,就听见黄莺清脆的声音。
也不知黄莺在学谁,只听她沉了娇滴滴的嗓子,慢悠悠从鼻尖里喷出一句:“年轻人,不需要同本公公打官腔......”
她模仿得似模似样,这下子不止黄莺自己在笑,连同张氏都笑了。青棠在外头听着,许久才听见霍水仙道:“那位都知监的何公公此来扬州城是为了为临清船坞购买木材一事,并不会停留太久,若是与他生出龃龉,反倒不美。”
黄莺的声音清清脆脆,她道:“谁说不是呢。那位公公虽说是个太监,但出手大方,照我说,他又不能人道,无非是陪着喝酒猜拳罢了。”
说罢,她又叹口气,“不过柳丝丝非不肯去照应,鸣柳阁的妈妈好说歹说都劝不动她,最后还要找到我这里来,说是让我去劝。你们说说,这柳丝丝是不是故意登台摆架子,来日传出去好提了自己的身价?”
青棠在外头听着,石榴没有做声,两人隔着帘子在外头听了许久,直到叠翠转身过来,“大姑娘,怎的还没进去”。说着,便朝里头回了一句:“老爷、太太,大姑娘到了。”
霍青棠进去的第一眼没有落在黄莺身上,也没有落在霍水仙身上,她在看张氏。霍青棠倒是想问问张氏怎么想的,黄莺一个身份尚且不明的外室在霍宅出入厅堂也就罢了,怎么在饭桌上还任由她说些鸣柳阁的事。那处是烟花地,黄莺既然要从良,怎么还拿了青楼歌姬的话在家里说。
青棠望着张氏这一眼,张氏没有反应过来,只当她是与家里生分了,不好意思看别人罢了。张氏对上青棠这一眼,连忙起身,道:“瞧咱们大姑娘,出去小半年,如今都长大了。”她走到青棠身侧,将青棠往前面一拽,“老爷,您心心念念的大姑娘回来了,来,快些瞧瞧,瞧瞧咱们大姑娘有没有甚么变化。”
黄莺在那边捂着嘴娇笑,“照我看没有甚么变化,倒是人瘦了些,也愈发标致了。”
霍水仙坐在正位上,张氏将青棠往前面一拽,正巧将青棠拽到霍水仙面前,青棠低头看了霍水仙一眼,霍水仙穿着鸦青色滚同色毛边的锦袍,衣襟上扣着玉坠,神色尚好,一双桃花般的眼睛水汪汪的,只是眼角眉梢多了些皱纹。
霍青棠盈盈一拜,“不孝女给父亲请安。”
自青棠进了暖室,霍水仙就一路瞧着她,女儿进来之后,第一眼看的人竟然是张氏,而不是自己,霍水仙的眉眼里就已经有些失望了。女儿去了苏州府,虽说苏州离此地不远,但为人父母的,一颗心总归是落在儿女身上的。尤其是霍青棠年幼丧母,霍水仙给她外多些,青棠长至十多岁,就不曾离开过他身边。
长女此去苏州,半年不见,女儿最挂念的人竟然不是自己,这一番想起来,也是教人沮丧的。
霍水仙抬起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瞧自己女儿,霍青棠微微垂着头,两人唯有方才短暂的目光相对,到了此刻,又相对无言了。
张氏在旁边笑盈盈的,“哎哟,看看这一对父女,互相瞧见了都还不好意思的。”她凑到霍青棠身边,“你爹爹时常记挂你,尤其是听说你在苏州大病了一场,简直都急白了头发。喏,你瞧瞧,他过去哪里有这样多的白头发。”
霍青棠目光扫过霍水仙的发鬓,霍水仙向来发黑如墨,今日一瞧,当真隐隐有了几丝淡发藏在乌发里,她后退一步,弯腰道:“不孝女让父亲操心了。”
听女儿今日连连自称不孝女,霍水仙的眉目又松下来,青棠年纪还小,自己又同她计较些甚么呢。
霍水仙指着身边空着的座位,“来,用饭罢。”
张氏将青棠拉到霍水仙身侧坐下,口中说:“是啊,这就开饭罢,大姑娘这一路奔波,想是饿狠了。”她伸手给青棠挑了一筷子鱼,“来,这是自己家里做的松子鱼,大姑娘尝尝,和过去有甚么不同。”
张氏这样殷勤,石榴连忙过来,“不敢劳烦太太,太太快些坐下,婢子来伺候太太和大姑娘就好了。”
张氏连看了石榴几眼,笑道:“这个丫头真是好样的,果真是侍郎府里出来的,确是比咱们这小家小户养的丫头强多了。”
石榴也不知张氏是个甚么意思,忙道:“奴婢不敢,太太过誉了。”
青棠笑一笑,她朝石榴伸出手,石榴将一双手都伸过来,青棠握住石榴的手,轻轻拍了拍,说:“太太夸你呢,你当得起。就算太太不夸你,我也是要夸你的,千万要记好了,当丫头要懂当丫头的本分,凡事想多了,也只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石榴回道:“婢子省得自己的本分。”
青棠冲着她笑,石榴又递上一杯茶水,“大姑娘喝茶。”
屋子里安静极了,从青棠拉了石榴的手开始说话,屋子里就安静了。张氏没有吭声,霍水仙不知在想些甚么,就连黄莺,都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