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肠。
他接过了阿叔递给他的布包,紧紧绑在了身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他曾经的家。
这个时分,城门已经四闭,他出不去了。他只能在帝都的灯火辉煌下漫无目的地游荡,看着宝马香车和趁夜寻欢的一张张脸孔从自己身边不停走过,直到四下寂静了,耳边隐隐听到了似曾相识的丝竹之声,他抬头,入目是那高高悬起的红色灯笼,才猛然发觉自己竟又到了昨夜曾一度以为是在梦中的承清楼前。
他在承清楼前的巷子口里坐到了天亮,眼睛一直盯着他曾上下马车的那片空地。
连他自己也不十分清楚他到底想做什么。但是他就这样一连等了三天三夜,肚子饿了,就在对面的那家茶馆里买两个最便宜的大馒头就着一碗最粗的茶下咽。到了最后,连掌柜的都有些不忍心了,在他面前放了一叠咸菜,叹气劝道:“年轻人,看你眉眼忠善,老头子不忍心,多话劝你一句,趁早回头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还有一条活路。这么多年,像你这样等在门外的痴心汉子,我见过了不知道多少。楼里的婆娘再迷了你的心窍,不是你的,再等她也不会是你的!”
步效远终于知道了,原来自己这么多天迟迟不愿离开,为的就是想在这里等着,再次见到那个女子的身影。
最后一夜,就让他再等最后一夜。明天他就一定离开这里。
他从腰间摸出了两个铜板,放到了桌上,那是那碟咸菜的钱,然后朝掌柜鞠了个躬,诚恳地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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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又一个夜幕降临了。
步效远站在了巷口的昏暗中,睁大了眼睛,望着承清楼前进出的那污了血色罗裙的女子和脚步踉跄高声而歌的男子。
茶馆掌柜说的对,不是他的,他等一辈子,也不过就一夜的缘分而已。更何况,那还是从天上突然掉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到了他的缘分。他不该那么贪心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自己明天要离开了,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难过终于还是完全侵占了他的心。
一阵风刮过,刮得承清楼前的一排红灯笼不停摇晃,他的眼睛也被风迷住了,闭上了,然后睁开。
一辆马车停了下来。他看到了那个车夫,他坐在车厢前,腰背挺直。
步效远的呼吸已经停止了,他用力睁着眼睛,生怕错过了那个他梦中已经不知道出现了多少回的身影。
马车上下来了绿衣侍女,然后,她扶下了一个完全被斗篷裹住的人,朝着他那夜曾走过的路,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步效远心跳得几乎要蹦出了喉咙,猛地追了过去。那扇门已经在他面前紧紧闭上了。他只闻到了她经过后留下的那道余香,幽凉又甜蜜。
他怔了许久,知道那扇门再也不会为自己开了,终于慢慢地退回了原来的角落。
就让他再看她最后一眼,真的,他会心满意足地离开的。
***
昌平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那道笔直的长长的阶梯,向右,推开了那扇乌沉的木门。那个笔直修长的身影,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站在了那道窗户之前。她褪下了罩住自己头脸的斗篷,静静注视着。
这般凭窗临风的一副画面,从前让她何等地心醉神迷,现在看起来,却带了几分不该有的滑稽和可笑,尤其是,就在几夜之前,就在这个地方,这一幕正被自己和另外一个少年重复过。
“你来了?”
那男子转过了身,踏着月光微笑着朝她信步而来,眉目如画,袍袖飘拂。
“不要过来。”
昌平淡淡地说道。
他从来就是敏感的人。只有敏感的男人,才能洞悉这世间男子的fēng_liú,女子的愁怨,吟诵出那样足以打动每一个人的绮丽诗歌,让它们在坊间被争相传唱,让他名满帝都。所以他立刻就感觉到了她的冷淡。但他只是微微停了下,很快又继续朝她走了过来,停在了她面前一步之外。
“又耍孩子脾气了?谁敢得罪我们女皇陛下最心爱的小公主?”
他玩笑着说这话的时候,笑容清浅,却足以夺走月华。
昌平注视着他,慢慢说道:“你的胆子真的很大。如今竟敢还约我出来。你就不怕女皇陛下知道了怪罪?”
他轻笑了起来:“你自然是不怕的。我虽然怕,但这恐惧却敌不过我对你的思念,所以我再次大着胆子约你到此。”
他说着,一只手已是轻轻抚上了她的面颊,指尖温暖如玉润。
“蘅信,你以为自己这样足够的运气和魅力,以致于能在中昭的女皇和公主之间游刃有余,玩弄她们于股掌之间?你太小看我的母亲和我了。”
昌平没有闪避他的手,话音却是幽凉。
他的手一滞,垂了下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隐了下去:“那么公主殿下,你为什么还要过来与我相见?”
昌平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出神了片刻,叹了口气,“蘅信,一年之前,我在妙阳夫人的那场春日欢宴之上见到了你。那时你腰悬长剑,在流水画桥之上放声而歌,我以为见到了天上谪仙……如今倒是想明白了,你并不是什么仙,你只是个一心想要踏上通天之路的凡人而已。我甚至开始怀疑,当初你与我的相遇,并非巧合,只怕也是你处心积虑的结果吧?妙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