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显然是比从天而降了十个剑客更罕见的情形。
跌坐在废墟上的杨柳衣,这次是完全忘了哭。她睁大了眼,看着远处的一幕海市蜃楼般的奇特景象,多少年之后难以相信那是真的。
不止她,不止澹台兄弟,恐怕任谁亲身站在这里看,都不会相信这亲眼所见——天不怕地不怕,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魈鬼fēng_liú据说都荒唐到皇家后宫的顾回蓝,竟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垂着脑袋,嘴巴闭的紧紧,‘忏悔’似的跟在皇甫释然身后,乖宝宝一样默不作声;偶尔偷偷抬起头看看皇甫释然的脸色,随后又沮丧的耷拉下脑袋,继续谨慎小心的跟随。
反而是皇甫释然始终笑意盈盈,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偶尔说一两句话,听不清说的什么,却每次总能神奇的让顾回蓝的头垂的更低,愈发像个可怜兮兮的小孩子。
就是这样一幅奇怪到极点的画面。
一个本该飞扬跋扈的人,怯生生,连一句话一个字都不敢说。
一个本来温文尔雅的人,笑眯眯,却有种可以制服天底下最不羁的人的本领,闲庭信步。
一段有两个人,一种声音的对话,没人知道内容,大家只看到顾回蓝乖巧的像个小媳妇。
到最后连不说话的澹台碧浩都看不下去了。一扯兄长的衣角,十分不耐。澹台子平这才不得不开口,唤顾回蓝。顾回蓝头都不抬,理也不理,反倒是皇甫释然往这边看了一眼,又瞄了瞄日头,说声时候不早。顾回蓝才如先前一般鲜活起来,手臂一挥,十个天兵天将立刻将身上背负的木片车轮,火速组合,很快成了一架四人马车。双轮单辕,无棚顶,两翼如飞象,古色古香又夹杂些异域风情。
哨声呼啸,一声就招来十余匹全身无一根杂毛的白色高头大马,骁勇矫健,俊美非凡,澹台子平惊讶的看着,他早年闯荡江湖阅历甚丰,他知道这当中,任何一匹都是举世罕见,可抵城池的宝马。杨柳衣不懂马,她的目光停留在白马背上一整套阳光下金光璀璨,炫人眼目,又j-i,ng巧细致,如飞燕展翅一般匠心独具的马鞍和马镫。风月出身的人多数都对金银珠宝有种后天培养的敏锐。看过两眼,她就能断定,光是那马镫,半个就能买下整座南康城。
普天之下,试问有谁家可以如此气派如此奢华?除了紫禁城九五至尊,还能有谁?
杨柳衣和澹台兄弟想不出。他们和马车夫同坐在华贵的马车内,一路猜疑,一路忐忑。
顾回蓝则大大方方骑马走在前面,走了两步,忽然笑道:“我说他们为何来迟,原来是连这路一起修了。”皇甫释然略点了点头,笑意未减,隐约还有一丝戏谑。
杨柳衣听这话才发现马车的确不像来时走的那样颠簸,这当然很奇怪,分明只有一两个时辰的工夫,路已经被夯实的如此平坦,就像条公家动用几百人耗费一两年修筑的官道一般。而除去这件奇怪的事,杨柳衣心里还盘桓着几件更奇怪的事——这群神通广大的神秘剑客到底是谁,他们分明对顾回蓝言听计从,可顾回蓝明明没有说一个字,他们就被带上马车,莫名其妙的跟着走。金衣剑客骑马护卫,看上去更像押送,而他们这一票人又要被押往哪里去?生路还是死x,ue?
越想越不安,杨柳衣几乎坐不住了。
澹台子平在旁,撑起纸伞,遮住阳光,顺便低声警告她:“我若是你,绝不问一个字。”
扭头看罢他一眼,杨柳衣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越受到大的惊吓,人越不想死,尤其不想糊里糊涂的死。谁都一样。
越过一座朴素简约的山门,一行人又走了近十里,来到一座略显矮笨,古色古香,还不如同仁当铺的门那样高大气派的府邸门前。
上书四个隶书大字,苍劲有力,曰:“龙溪山庄。”
(待续)
☆、之二
之二
杨柳衣忽然明白过来,别处她没听过,也会听过龙溪山庄的名字。这是皇甫家老爷子住的地方,也是皇甫家正居所在。传说其占地三百里,奢华铺张犹如当年阿房宫。不过今日一见这门,实在太过朴拙。若非是传闻错了,就是皇甫老爷子有心遮掩,不让外人看到内里虚实。究竟是哪一种?
她正猜想着,敦朴无华的府门里已经奔出十来个人,男男女女,都锦衣华服,毕恭毕敬,面向几人当中,不喜华服,却姿容无双的一个,五体投地,大礼参拜,齐呼:“少爷。”
皇甫释然颔首叫他们免礼,跟在他身后顾回蓝的脸色则明显越来越臭。这次连澹台子平都跟着笑起来:“顾回蓝啊顾回蓝,你认定我兄弟是恶人,提前给皇甫家留了暗号,让他们派了j-i,ng英施以援手。好啊,我倒要看看你现在如何收场。”
顾回蓝回瞪他一眼,又去巴巴的去望皇甫释然,可怜兮兮,后者终于侧首,低声叮嘱:“下不为例。”
顾回蓝这才松了一口气,变戏法似的迅速恢复了一张嬉皮笑脸,跟着皇甫释然进了大门。可惜这笑脸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他很意外的看见,皇甫释然忽然敛去笑容,脸上表情变得奇怪而僵硬,虽然只有瞬间,但他看的清清楚楚,绝不会错。刚要问仔细,却听见一个更仓促焦急的呼唤,由远而近:“释儿!”
来的是一位老者,花甲之年,中等身材,藏青色镂花绣的长衫方帽,鹤发童颜,目光矍铄。左额角一条蛇形的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