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绾的语气太过于轻松,不是薛昭不相信,只是卫绾这话,实在是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想说卫绾是痴心妄想,她长于京畿,那位天子虽已垂暮,可也是不可欺,她只道:“卫城主,你可知,你是在说什么么?”
前两日,薛昭的右手还是平常,今日不仅是多了许多由于淤血而形成的青紫,而观其捧着那骨笙的姿势,也是很僵硬,必定是伤到骨头了,卫绾不知晓是不是她的原因,但其中,肯定是有她的错的,她点头:“我自是知晓。”
薛昭又道:“那你又知你是女子之身?”
“这是你我都知晓明白的事。”
“那你……”
卫绾勒了缰绳,而马儿也知晓主人心意,缓步往薛昭的方向过来,卫绾倾身,拉住了薛昭的右手,她道:“疼么?”
薛昭觉得卫绾脑子有毛病,明知她右手受伤,还要问她疼不疼,她抬头正要呵斥一番,而卫绾继续道:“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平日里总是想,我是要为一家之仇做个弄臣,还是要为一己私欲做个佞臣,或是为天下大公做个贤臣,这都取决于我的愿望,你要对这朝廷忠心,是因为你父兄皆食君俸禄,这朝廷于黎民也无甚摧残,只不过推己及人,你却忘了,这朝廷与我却是没多大关系。”
“逆天而行,许是螳臂当车,可乘风化龙,我只搏这青云之志,你说我,又有什么错呢。”也不知卫绾是如何用力的,手臂轻轻一抬,薛昭便是被她拉到了马上,不过薛昭却并不觉得手有多疼。
是啊。自古以来便有常言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这世道还未乱,想要取而代之的人,朝中大有人在,而第一次,薛昭却在这边疆听说了这样的想法。这人到底是有怎样的自信,才觉得自己这样做会有胜算的,卫绾就在薛昭身后,薛昭的身前是卫绾的双手,卫绾的双手拉着缰绳,却是环着薛昭的腰。卫绾得说实话,之所以会把薛昭拉上马,完全是出自无心,反应过来之后,她很尴尬,而薛昭更是一动都不动,可能对方比她更要尴尬。
薛昭当然是如坐针毡,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要问:“我不觉得你会成功,但我想知道,为什么呢,你在边疆,今上与你也无有什么仇怨,你非要推翻他们的天下?”她没有回头,隐约间,卫绾的呼吸还喷吐在她的脖颈处,感觉有些痒痒的,让她忍不住偏头。
很久都没有回声。久到薛昭以为就这样了以后。卫绾开口了:“我有个故事想讲与你听,你想听么?”
薛昭感觉那呼吸离自己远了,好不容易稳定了气息,她回道:“洗耳恭听。”
“犹记得当年圣上求s,he,猎于草原,遇一白兽麒麟,只率亲卫轻骑追赶,连三天三夜方获,正是在祁连一带,那时有一闺阁女子在婢女的陪同下出来观赏牧民风光,一人一马走远,渐渐脱离了护卫的队伍,正是被圣上一眼看中,要其侍寝,只不过女子性子刚烈,听闻诏令,乃与上说,自是敦煌城城主陪嫁的滕妾,但是圣人那时□□熏心,哪里肯听,于是……一夜承恩。”
卫绾闭了闭眼睛,她觉得有些累,可是她的累,身前的这个人是看不见的。
“圣人才想起敦煌城的重要性,但那时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帝王心术,草芥人命也是常有的事,云消雨歇之后,便令了宦官将那女子用布裹了,随便活埋了去,亏得那土坑的土并没有夯实,就此一身狼狈归家,家中只是敦煌城一平凡商户,哪里敢多嘴说什么。”
“幸是听闻天子将临,城主早就去迎接了,一连几日,进了城主府之后,其无有城主雨露,可是被城主夫人学规矩给累了个半死,再说城主,之前之所以要抬这女子进门,所为的多是一点新鲜,无有多久,便将其弃置了,而后来那孩子早产还是作满月出生,确乎也没有引起府中多少怀疑,不过,到孩子三岁,城主于府中偶然见了,召问其平日所学,头头是道,多有条理,甚是聪慧,便令人教其读书识字,那孩子的天分很是好的,城主很开怀,但孩子的母亲却是终日惶惶,这一点终是被夫人察觉了,然后分派人去查当年事,案发那日,她母亲为了折罪,服毒自杀,留了那孩子一人,城主恨极,但得了妾的应也不好出尔反尔,于是便把孩子送到了那雪山。”
“记得,那年她才八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