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听见声音,三两步冲到厕所门口,紧张地问:“怎么了!”
“洗头没注意,泡泡弄进他眼里了。”关尔一边说着,一边拉关义起来。
关义记恨着他刚才那一下,死活不起来,嘴里咕哝着不知所谓的音节,不停地打开关尔伸过来的手。
“关义!还记得我说的吗?”关尔压低声音,拼命与他视线找交汇点,“这个不能让妈妈知道。”
我真他娘的是个混账。关尔在心中如此骂道。
果然,关义就此平静下来,但很明显,他对关尔没那么亲热了。关尔给他抹了脸,夸他乖,许诺一会儿给他糖吃,关义依旧无动于衷。
有本事一会儿糖放你跟前你也这表情。
两兄弟间打打闹闹是常事,闹完了又要赌气,赌完气没多久又好得比谁都好。这种常规模式套在这俩不太普通的兄弟身上,也是奏效的。
拿糖哄一哄,亲一个,关义什么毛病都没了,乖乖躺下睡觉。
隔日,关尔又领着关义去李太太的百货店报到时,李太太吃惊地眼镜都快掉下来。她看了一眼关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在了关尔身上,她问:“还好吧?”
“还好。”
“你妈妈呢?”
“还得赚钱。”关尔笑一笑,不太想谈及此事。
那件事发生后,“受伤害最深的人”的名头便安在自己和妈妈身上,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是人们知道他们身上有这样的标签,就会格式化地询问、安慰或是大骂几句理发师。
要不然还能怎样?
对,是不能怎样,但起码闭嘴是人人都会的。关尔在心中默默地想,面上却还稳稳地撑住笑容。因为他知道,李太太是个好人,她并无恶毒居心。
过日子不都得这样,你妥协来,我妥协去,撑起表面和平。没钱去深山老林买栋别墅遗世而独立,就得本本分分和鱼龙混杂的穷邻居们一起过这种穷日子。
总会有苦中作乐的办法。
关尔看着把一张张纸币的边角全部理顺的关义,不免有些羡慕。还是那一点,他的心可以多么简单。连世间众人都能在他的苦难面前一致闭嘴,谁也不会非要强迫一个傻子明白“强jian”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会非要去安慰他。
“关义,你今天开心吗?”
关义点点头。
关尔说:“我也是。”
可惜李太太在后面的库房跟人清账,她没听见。
那男人是来送货的,好不容易跟李太太把这一笔碎账算清,从库房拿着钱出来的时候浑身轻松。余光瞄见两兄弟,一把压低了鸭舌帽,快步离开。
关尔只看了一眼,不认识,只是他给人的感觉有点熟悉。就像突然想起幼儿园的气氛、小时候去邻居家吃饭的气氛、婴孩时盯着对面迟迟未拆的危楼的气氛……
就是这种遥远的熟悉感。
关尔费了大力气想,没有线索,他转头问关义:“刚刚那个男人,我们认识吗?”
方才在沉思,他没注意到关义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闪烁的频率也加快。
“隆……隆,隆……隆……”关义嘀咕着,上前捂住了关尔的耳朵。
关尔心中顿时劈过一道惊雷,他抓着关义的手问:“想清楚,确定是他?没看错?”
关义只是执着地将手捂在关尔的耳朵上,不停地说:“隆……隆,隆……隆……”
因为不能百分百确定,关尔之后也没将这件事告诉母亲。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也许久没出现过了。
至于母亲,看到越来越殷勤的快递员,关尔对之前那件事也放心不少。母亲余生幸福,在命运面前才能真正扬眉吐气。
饭后,关尔一边给关义擦嘴,一边问厨房里洗碗的母亲:“妈,你们俩的事儿定下来了吗?”
母亲哼着小曲儿不经意地问:“什么事儿?”
关尔瞪着眼追在母亲屁股后面问:“妈,人间自有真情在!他是个好人,可不能拿他报复社会呀!我们家的包裹都在他手上呢!”
“为个送快递的,你就要把我送出去?”母亲用胳膊肘把他顶开,拿了一个脏碗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就跟您谈谈您后半生的幸福,怎么也不是个好东西了!”关尔绕过餐桌,把关义拉过来,一脸讨好:“关义也是男人,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吗?”
“关义是个好孩子,不是臭男人。”母亲把手冲干净,捧着关义的脑袋,“吧唧”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关义,虽然这可能是你此生唯一的女性的吻,但你不能顶着这么个脑门子到处晃悠。抱歉了。”关尔瘪着嘴给关义擦干净他亲娘刚刚留下的口红印。
“妈,我怕不是你亲生的。”关尔摇摇头。
“你不是。”干脆利落。
关尔拉着关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故意大声地说:“听见了吗关义,你不是我哥!”
在厕所卸妆的母亲听见后挑了挑眉。
关义的注意力马上从电视上分散开,他游移的视线停留在电视区域,手却紧紧拽住了关尔的衣服边。
“别拽着我,妈说了,我不是亲生的。明天我就跑路,不管你了。”
关义手又拽紧了一些。
关尔下意识往口袋一摸,想起了点事儿,猛地一起身,忘了关义还拽着自己的衣服边,一下子跌回沙发。
“开玩笑的!关义,松手!”关尔从沙发里挣扎出来,心想:幸好当年买的不是实木沙发。
关义不松,关尔掰他手指头,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