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忽然有个声音响起来,似乎离他极近又极远,飘飘忽忽,一时连男女他都分不清了。
“谁?是谁?”林坤看不到,却急问萱娘道:“来的是什么人,快说呀!”
“他……”萱娘只说了这一个字,忽然就不说话了,停了一瞬,却有微微的啜泣声灌入耳中。
林坤气恼,“你哭个什么?”
“林坤,你也算混了个杀星的名声,怎今日一见,除了为难一个女人,让她做你的挡箭牌之外,什么都不会了呢?”
这声音越来越近,踏过雪沫、碾过枯枝,带着欺霜赛雪的冷冽,“匪首林坤,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如今越狱私逃,并与途中谋害天都府差官程郢,包藏祸心、意图扰乱视听,天理难容,今日在此依国律将你正法,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是……”林坤怔了怔,“你没死?”随后他捏紧萱娘的手掌,“你竟然没杀她?可恶,你怎么敢这么骗我!”
“我没有,坤哥,我没有啊……”
来人冷冷一笑,风雪中他一身皂色官服,立如芝兰玉树,黑色纱帽两侧垂下的流苏,不断飘荡在寒烈的风雪里,倒真是逼人的俊俏。
萱娘直直地看着他,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天都府抓捕坤哥的那日。那日他也是穿着天都府的官服,冷眉冷目不带笑,却真是好看得不得了,比她平生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好看。
只可惜,到头来,他不是个男人,却是个女人。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萱娘瞪着明烟,她看着她缓缓抬起手。在她右手持着一个黑色的物件,她将那个物件对准了林坤。
萱娘没来由的心头一凉,她想也没想,便挡在了林坤身前,展开双臂,将他护在身后。她嘶声道:“休想,你休想再将他从我身边带走!”
明烟蹙眉看着萱娘,她淡淡出口的声音,有种压低的哑,却细腻好听,“又要演哪出啊?还想像之前那样,假装被林坤挟持,趁我不备,故意脱身,再抱过来给我一刀?”
她盯着萱娘越显苍白的脸,继续道:“萱娘啊,同样的伎俩,你还指望能杀我第二次吗?”
“小方子……”萱娘哀声道:“求你了,放坤哥一条生路,你就放我们走吧,没人会知道的……”
身后的林坤却怒道:“你求她作甚?我们杀她不成,如今被她追来,她能放过我们?女人就是天真……”
明烟闻言却冷笑道:“林坤啊,你看不起女人,却偏偏还要躲在女人身后,来保住自己一条贱命,到底还要不要脸?”
林坤闻言怒扯萱娘,似乎要冲过去和明烟拼命,却被萱娘死死拦住,“不要去坤哥,她是故意激你的……”
明烟呵了一声,叹口气,“萱娘,你是中了什么魔?从前为他所累,如今还要跟着他亡命天涯?他恶贯满盈,罪有应得,你要陪着他一起死吗?”
“我不跟着他,难道跟着你?”
萱娘吼完这一声,泪如雨下。泪眼朦胧中,她看到明烟微微怔住,随后抿唇。
“跟着他,跟着我?”明烟说完叹了一声,“自己的人生,为何要听从别人的摆布?”她说着话,却有一物从她袖中滑出,然后被她狠狠一甩,那东西闪烁着寒光飞出,快速插进了萱娘脚旁的积雪中。
萱娘下意识瞟了一眼,心中一紧。只一眼她也能看出,那是个折断的匕首刃,能插进积雪后,仍能冒出头,说明这匕首刃是齐根被断。
露出的正是那个断面,仿佛极锋利的东西拦腰截断般,断口平整光滑。
萱娘心中一寒,想来这就是之前她全力捅进明烟胸口中的那一把,却原来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受过伤!
“原来你早有防备……”萱娘惨笑一声,“也对,你这样的人要是能中了我的圈套,才真是滑稽,你原本就是给人下套的那种人才对啊,是吧小方子。”
明烟蹙眉道:“我骗你一回,你杀我一次,就当是我欠你的,但!”她的声音挟裹着怒意,“但如果我今日真的死了,你便是杀人凶手!萱娘,你的一生那么不值钱吗?你为了你身后那个根本配不上你的男人,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吗?”
“配不上我?”萱娘狠狠闭眼,随后睁开,“那配得上我的人又是谁?”她盯着明烟,冷嘲,“不过又是来骗我的话,无非是想杀掉坤哥……”
“对,就是要杀林坤!”明烟斩钉截铁道:“你也知道你挡不了我,此刻又何必呢?之前你们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我不还是好好站在这里?萱娘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和我为敌,你赢不了。”
赢不了?萱娘低头看着雪中断掉的匕首刃,那冷冷的寒芒似乎都在无声嘲笑着她的愚蠢和自不量力。她心中恨极,猛地弯腰去捡那个匕首刃,可就在她的指尖将要碰到那段寒芒时,耳中又是一声咔嘣,随后便是机括声响,弩牙分合,一物如银火,自碎雪落坠中疾扑而至。
萱娘惊愕抬头时,只觉得一路流火扑过,随后便似有极热又极腥的东西,在她身周炸开,头发上、身上、脸上,全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