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涨的数字,寄虹十分欣慰,照此下去,不出一年便能赎回霍家窑厂了。
重回霍家,是她从未放弃的梦想。
玲珑不再设计无人问津的人物画,跟从市面潮流绘制花鸟鱼虫,一连几日足不出户,伏案绘图。
这日寄虹来寻她,见桌上摞了一叠画稿,逐个翻看,皆是花卉,一纸一花,种类繁多。寄虹笑道:“你这是给瓷枕绘的新样子还是做花草集子呢?”
“画着玩的。”玲珑神秘一笑,拿着画稿出了门。
她在厂里寻到大东,他正把石头上晾好的瓷泥铲进盆中。“左大哥,我画了些花样想请你出出主意。”
大东蹲下扶着盆沿,老老实实地说:“花样我不懂。”
一片阴影落在头顶,“你不是嫌我画的不入眼吧?”
大东抬起头,她站在日光里,金色夕阳从背后投下来,耀得她一身杏黄衫桃红裙明丽胜火。
他微微愣神,随即垂眸。
玲珑当他默认了,把画稿一页页翻给他看,“你觉得哪个好看?这个牡丹怎么样?……唔……芍药呢……”
大东只是默不作声。玲珑全凭观察眼神做出判断,直到画有兰花的那页,他停留在画上的眼神稍稍久了一点,她立刻喜上眉梢,“左大哥喜欢兰花吗?”
大东不知如何回答,搬起木盆走了几步,想想不回答显得不礼貌,又僵硬地点了半下头。
玲珑喜滋滋跟在后头走到木棚,“左大哥,我一直想学制坯来着,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我做不了。”大东放下木盆转身要走。
“那我做你看,有不对的地方指点指点好吧?”
大东迟疑半晌,慢吞吞坐在模具前。
玲珑欢欣雀跃,挨着他坐下,把瓷泥按在模具里,这是制作瓷枕坯胎的第一步,模印成型的各个部分最终拼接成完整的瓷枕。
然而第一步她便错漏百出。大东看着凸凹不平的泥面,厚薄不均的坯胎,倒模时总不成形的坯片,不时生出为她替手只求别再祸害瓷泥的冲动。
虽然他不断用言语纠正,她却总不得要领,不禁气馁,“怎么总是不对呢?左大哥,你示范一次吧。“
大东犹豫片刻,仍是摇头。
玲珑继续与坯片奋斗,好不容易粘结成枕,用竹刀修整表面时一个不慎戳到了手指。这对工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可大东看着她一个姑娘家蹙眉揉手的模样,想是很痛。
玲珑却又拿起竹刀,似乎坚持要完成作品。大东终于忍不住,“我来吧!”
她立刻递过竹刀。他目光正集中在刀上,未觉察她眼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出神地望着竹刀,似在回忆,又似评估。她不催促,也不放弃。
许久,他抬起右手,将要触到竹刀时,猛地颤抖一下,仿佛从梦中惊醒,突然换用左手。
大东的左手比起右手毫不逊色,至少在玲珑眼中是如此。他的动作敏捷、准确、干净利落,竹刀过处,泥坯光滑如镜,接痕无踪。眨眼间瓷枕便完工了,连玲珑做坏的坑洼之处都被他修补平整。
玲珑骄傲地笑,将半成品放在最高的架上。
大东看看瓷枕,再看看自己的左手,目中有风涌过。
第二天寄虹一大早到窑厂时,只见袁掌柜与一名淑雅女子正清点板车上的瓷枕数目。那女子素白衣衫湖绿长裙,裙上点缀一捧兰花,远望背影清婉可人。
这是谁家的小美人?
清点完毕,袁掌柜道别,那女子转过身来,寄虹失笑,原来是玲珑哇。
“新风尚?”寄虹走近。
玲珑俏皮地旋了个身,心情格外好,“袁掌柜买走五十个瓷枕,现货现款。像他这种有自家窑厂的都愿意代销我们的货,卖遍青坪小菜一碟!”
“何止青坪,咱们要让吕家瓷枕摆上州府的每一张床!”
两人笑成一团。
不远处木棚中的大东收回目光,认真地继续手中修坯的活计,眼角的暖意久久未褪。
袁掌柜去吕家进货是经同行介绍,听闻吕家的瓷枕销路不错,正可以弥补自家不出瓷枕的短处。归家时天色已晚,袁夫人一见他进门,慌忙迎上,“刚才有人送来这个,”她手心里托着一锭银子,“我不认识他,可他说认识你,说你看到银子就懂了。”
袁掌柜诧异道:“他说了别的话没有?”
“别的话……哦,说请你把东西送回小吕去。什么东西呀?小吕又是哪里?”
袁掌柜手里的茶便喝不下去,皱眉寻思,他连吕家这样的豆大窑厂都不肯放过?
☆、逐利入歧途
一夜之间来吕家退货的人排成长队,问原因只说货不好,至于怎么不好却说不出所以然。
连平时不管事的玲珑母亲吕氏都被惊动了,“这可如何是好,他们要把吕家挤垮吗?”
“不给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回娘家找补的道理!”玲珑烦躁地说。
这话把吕氏和寄红都逗笑了。寄虹说:“当初说好是试销,承诺卖得不好可以退货,不能食言呀!”
两三日的功夫就把一个多月的利润赔进去了,还搭上了寄虹的私房银子。
玲珑愧疚地说:“我对不起你,没能帮你赚到钱不说,还让你赔了不少。”
寄虹用力搂住她,“不许说见外的话,好姐妹能同甘也能共苦。”
大规模集体退货的同时,新出的瓷枕更无人问津,几个人在堆成小山的库房里把瓷枕翻来覆去看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