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妍媸,心中暗道:这想必便是他们说的刘玉娘了,只看这身段,倒是个妙人,却不知她功夫如何?
正想时,那小旦已然开腔,初入耳时只觉婉转动听,倒也并无什么奇特之处。继而那起伶人停了演奏,只听那小旦清唱之声。
但闻那昆腔娓娓而来,却如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又似仙音入耳,四肢八体无不通泰,七窍六脉无不熨帖,周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那小旦随唱随舞,曲声绕梁不绝,身姿袅娜翩跹,戏中悲欢离合无不淋漓尽致,就活脱脱一个霍小玉立在眼前。那与李益离别之情,婉转之态,莫不动人心魄。这两折戏恰巧戳动夏春朝心肠,忆及将与丈夫离别,那番滋味较之旁人自然更胜一等,不免有些珠泪莹莹的光景。
待一折唱罢,那小旦才向着台下欠身行礼,场中炸雷一般响起喝彩之声。又不知谁向台上抛了一串铜钱,旁人便便相仿,一时台上钱落如雨。
傅月明转头向夏春朝笑道:“如何?果然名副其实罢?”却见夏春朝正抹眼睛,不由笑道:“姐姐戏听得入神,竟哭鼻子了么?”夏春朝也觉不好意思,笑了笑不接这话,只说道:“这刘玉娘果然好手段,倒瞧不出她年岁不大,竟有这般功夫。”傅月明微微一笑,说道:“若非如此,又怎能盛名如斯?这女子容色亦好,愿讨她的委实不在少数。只是这班主将她看做一株摇钱树,轻易不肯放人。但有人问起身价,他便狮子大开口,将人吓退。”
夏春朝说道:“他既要用这孩子挣大钱,怎肯放她去?这姑娘落在他手里,还不知吃了多少磨折哩。”傅月明回道:“倒好,因玉娘红,名气旺,这班主也很捧她,日常衣食用度供给都是顶好的,也将就的过去了。”夏春朝却摇头道:“似班主这等人,同开堂子的原是一般的,于手下的伶人,黑的固然凌虐不堪,红的又勒掯不放,定要榨干了油水再做打算。这孩子若能红上几年,有人肯出大钱救她出这牢坑倒好。如若没这个福气,往后也是艰难。”
两人说了一回话,各自的丫头上来添了茶水,吃了些瓜子糕点,那下头再度开戏,二人看戏不提。
却说陆诚勇看妻子上了楼,他自家便在楼下场中随意寻了个位子坐下。他本性不爱看戏,今日不过为陪伴妻子起见,看了一回也品不出好坏,加之场中人多热乱,气味难闻,便有几分不耐。因戏不曾唱完,不好离去,只得耐着性子熬。
正在百无聊赖之际,肩上忽被人按了一记。他慌忙回头,却见一身着玉色大氅男子立于身后,正口角噙笑望着自己。
一见此人,陆诚勇慌忙起身,向他拱手作揖,笑道:“贺兄一向少见,今日也来看戏?”原来此人正是昨日他同夏春朝讲起的贺好古。
那贺好古向他莞尔一笑,颔首道:“达安几时回的京?我竟不知道。”陆诚勇答道:“也才回来不久,未及告与贺兄,失礼了。”
当下,二人寒暄一二,贺好古与他许久未见,有意详谈,便说道:“此地吵嚷,非谈话之所。这家戏院间壁是间茶社,虽无甚好处,胜在清净,你我过去坐坐如何?”陆诚勇心里惦记妻子,恐一时散了戏出来讯不见他,踌躇不已。贺好古见他面有难色,心念一转,当即笑道:“想必达安今日不是一人来的?”陆诚勇朝他一笑,说道:“拙荆见在楼上,怕一时出来走散了。”贺好古微微一笑,说道:“这倒无妨,这间戏园我时常来,散戏的时候我自有数,管保不叫你夫妻两个走散了。”
陆诚勇见他如此说来,无可推脱,只好点头应下。
当下,这二人付了戏资,出门而去。
出了园子,贺好古将他引到左间那家茶社。二人入内,果见茶客寥寥,甚是冷清,与间壁戏园相较,当真有天地之别。
这两人进的茶社,拣了靠窗座位相对落座,茶博士上来递了茶单。陆诚勇不善品茶,便将茶单推与贺好古。贺好古笑了笑,亦也不看,只向茶博士吩咐道:“来一壶普洱,再来一碟茶干。”那茶博士应声而去,贺好古又转向陆诚勇道:“此地茶水粗陋,好在你我只为闲谈,将就坐坐也罢。”陆诚勇摆手道:“贺兄知道,我是个粗人,舞刀弄棒倒还罢了,这精细东西一向是不在行的,解渴就好,无甚讲究。”
贺好古便笑骂道:“你还是这幅粗糙脾气,一年不见,竟连半丝儿也不曾更改。”陆诚勇咧嘴一笑,说道:“我自来如此,贺兄又不是第一日知道。当初小弟初到西北,毛毛糙糙不知惹下多少祸端,若非贺兄关照,只怕早已见了阎王,哪里会有今日的安泰?”贺好古摆手道:“这些旧事,不提也罢。只是我听闻你回京也有日子了,还被朝廷封了京都骠骑中郎将,与我这骁骑校尉竟而比了肩,更不必提敕封侯爵,可见朝廷于你甚是看重。你在边关熬了这些年,多少次出生入死,几至拼掉半条性命,如今也算熬出头了。”
陆诚勇笑道:“多承贺兄吉言,然而兄弟我于官场甚是生涩,日后还望贺兄多多提点。”贺好古摆手道:“你我兄弟至亲,无需如此客套。”说话间,茶博士已将茶点送上。陆诚勇出来半日,滴水未沾,已是渴了,举杯一气儿饮干,又执壶去倒。贺好古见他这般,微微一笑,不置一评,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当下,二人谈了些许闲话,陆诚勇便向贺好古打听如今朝廷局势。贺好古顿了顿,便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