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老爷养了个外宅,被太太知道,大闹了一场,倒把这外宅母子两个接到陆家去了。想必就是这位姨太太了。”
夏春朝听说,方才想了起来,笑道:“确有此事,我倒忘了。”顿了顿,不觉冷笑道:“陆家同我已是断了往来了,又打发人来做什么?何况,不是旁人,却叫个妾室过来,这般不伦不类,也未免太小看人了!他们家不是素来最讲礼法么?叫内宅姬妾出门抛头露面,又算个什么?!”
夏员外说道:“罢了,你不愿见,打发了她去就是了。又何必这等声声气气的。”说着,就要吩咐。
珠儿却上来低声道:“门上人说,那妇人是抱着孩子来的。说是姑娘若是不肯见,她便在门上站着不走。这冰天雪地的,天上雪珠儿还不断,大人倒也罢了,那孩子若是冻出个好歹来,只怕有些不好。”
夏春朝才生了女儿,听闻这妇人是抱着孩子来的,心中便有几分不忍,踟蹰了一二,说道:“那便引她进来罢,我倒要听听她有些什么话要说。”
珠儿答应了一声,出门传话。
夏员外便劝道:“这陆家人有什么好见的,他们家哪次来人,不是惹你生气?不如撵了去罢。”
夏恭行也在一边附和,夏春朝却道:“她抱着孩子,这天气太冷,要是有个什么不好,陆家只怕要同咱们打官司。咱们虽不怕他,又何必招惹这等麻烦。”
说话间,门上人已将莲姨娘引到院门上,使人进来传话。
夏员外与夏恭行听闻,各自起身,往别处避了。
夏春朝也不再换衣裳,只吩咐领进来。
少顷,宝儿打起了棉门帘子,随着一道冷风走进一个妇人。
那妇人怀里抱着个绿潞绸子襁褓,摇摇晃晃走上前来。
到了炕前,这妇人也不行礼,将夏春朝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着一袭大红色织金对襟绸缎夹袄,下头一条鸭黄色棉布裙子,额上戴着个貂鼠卧兔,脂光粉艳,端庄得体,坐在炕上,心里暗自忖道:怪道家里大小各个都说少奶奶生得好,少爷又恁般惦记着,原来是这个模样。嘴上便笑道:“姑娘好秦时明月之妃祸。”
夏春朝听了这称呼,似笑非笑的弯了弯嘴角,也将这莲姨娘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见这妇人容颜甚好,打扮的甚是妖调,眉眼之间便有股子风骚情态,半晌问道:“你是何人?我在陆家时,可不知道有什么姨太太。”
莲姨娘吃她当面讥讽,脸上微微一红,嘴上笑道:“姑娘不知道我也是该的,我是姑娘离家后才进的门。我是老爷的姨娘,姑娘也该叫我一声才是。”
她这一言落地,众人皆暗自好笑。珠儿竟忍不住掩口哧哧笑了起来。
夏春朝点头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前儿听京里的新鲜故事,陆家老爷收了个外宅,被正房夫人查知,打上门去,揪采着头发撕打了半日的那个,就是你。我听闻你是个卖唱的出身,想必没念过几本书,故而不知道规矩。你既叫我姑娘,便是知晓我已离了陆家了。我既不在陆家,同你又有什么干系?又叫你做什么?便是我还在陆家时,你是老爷的姨娘,我却是少爷的正房娘子,就是坐在一块,你也该矮着我一头。有我坐着时,你却该站着才是,我又叫你做什么?原本咱们之间并无瓜葛,我不该说这些话。然而陆家老太太并太太都是噜苏之人,我故而将这话说与你听,免得你失了礼数吃了亏。”
一席话,将莲姨娘数落的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心里暗道:往日在陆家,只听下人说这大奶奶如何宽厚慈和,待下甚好。我倒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今儿一瞧竟是个刺头儿!转念又想道:若不是这个性子,当日也行不出来那般的事了。到底行事为上,我便让她一让又如何。
当下,莲姨娘便含忍了这口气,陪笑道:“姑娘说的是呢,我打小就进了班子,是没人教我这些个。等姑娘回去了,就慢慢儿的教我这些。我跟着姑娘,也好得些长进。”
夏春朝听了她这言语,不觉冷笑两声,说道:“罢了,咱们就别拐着弯子说绕话儿了。你今儿为什么来?陆家没了人了,竟叫一个小老婆出来抛头露面,不怕跌了他们官宦人家的身份体面?!”
莲姨娘咬了咬牙,凑上前来,涎着脸道:“姑娘,按理说这话儿不该我说。然而姑娘是陆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这陆家不休不弃的。姑娘赌气回娘家住两天就是了,怎好再不回去的?旁的不说,姑娘生的那小姐,可是陆家的正头子孙,又怎好在外祖家里放着?还是早些回去的是。”
夏春朝冷笑道:“你是不该来说这话。你算个什么东西,连陆家的半个主子也算不上的,就敢来我跟前指摘?陆家哪个指使的你来,你回去一字一句的告与他听。若要叫我回陆家,除非天地倒转,江河倒流!”
这莲姨娘被她牵着头皮骂了半日,本就不是个好性儿之人,忍不下去便道:“你这女子,我好声好气同你说话,你倒只顾骂起来!我抱着孩子走了顶着风雪,走了这好几里的路,来讲这些好话与你听。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
夏春朝笑道:“你倒有脸提孩子!外头这样大的风雪,路上又不好走,你却为何抱着个襁褓里的孩儿过来?敢是想靠着孩子拿捏我,我不让你进门,你便不走。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哪里受得了严寒,冻坏了就赖在我们夏家头上。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