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那女孩竟然不怕马蹄擦身而过,只顾在地上频频叩头,口称:“大官人,救救我吧,求您救救我吧!”
赵兴带着怒意回答:“小娘子,你想找死不成,你找死也不要拖累他人,怎么能突然跳在马前呢?要命!”
城堡里守门的廓尔喀士兵看到这情景,一溜小跑的迎了出来,他们一手拎起小女孩,把那女孩从马前拖来,那女孩在半空中腿仍蜷着,保留着跪姿,门口明亮的灯火下,赵兴发现对方右手上一个淡淡的字迹:“庆州!”
“且慢!”赵兴急忙阻止廓尔喀士兵。
“庆州?”赵兴若有所思的自语,接着又问:“你才几岁?”
神宗熙宁四年(1071),庆州发生的兵变,距今年已经有17年了,这女孩就是在庆州兵变后刚出生,如今也该有十七岁了,她手上怎么会刺有“庆州”二字?
那女孩频频叩头,口称:“奴家名寇怜儿,年方十八。”
赵兴恍然的哦了一声,城堡里的守卫看到赵兴在问话,他们将女孩放在地上,那女孩顺势跪在冰凉的地上,咚咚的叩着头,哀求说:“大官人救命啊,救救奴家吧!”
赵兴看了一眼身后的苏轼兄弟,一边慢慢的摇着头,一边说:“你求我免除贱奴的身份吗,朝廷法令所在,我岂能违背?!再说,我如果可怜你,特地赦免了你,那么庆州的十万冤魂谁来可怜?”
按现代说法,庆州兵变的起因是那些士兵不愿镇压起义的益州百姓,所以他们向没起义的庆州百姓挥起了刀,大屠杀过后,那些士兵原本打算占山为王,但遗憾的是,宋朝庭反应的太快,调集重兵围困了这群起义的暴徒,然后残酷镇压了这次屠杀农民的农民起义。
这些人值得可怜吗,据记载,庆州原先有二十多万百姓,加上附属的县乡,总人口超过四十万,但他们起义之后,整个庆州只剩下五万多残存的人,直接死于他们刀下的人不下十万,也难怪朝廷最后暴怒之下,发出了两宋以来最严厉的惩罚令。
那女孩还在叩头,额头碰在冰冷而坚硬的地上,已经流出了血迹,她带着哀声哭诉:“大官人不记得我,总该记得我母,那日我母伺候学士,是大官人看到我母手上的刺字,将我母驱逐出堡。大官人,求您慈悲啊,我母自离开城堡后,四处找不到活,如今天寒地冻,家里已经断炊多日,大官人一句话可以使我等生,一句话可以使我等死,请大官人慈悲。”
苏迨脸上露出不忍,他叹息的说:“原来如此,离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今正值元宵,且让她家也添点喜庆吧。”
赵兴犹豫未决,那女子急着喊:“大官人,我知道谁想频频潜入城堡,我知道啊。”
赵兴一惊,他左右望了望,发现这刻停留,城堡大门口已经围了几个人。好在这是元宵假期,围的人多是几名以色列人,看到赵兴四处打量,其中一名以色列长者站了出来,回答:“大郎,我们知道轻重,你放心,不该说的秘密,决不会从我们嘴里流淌而出。”
赵兴跳下马来,一边将马缰绳递给守门的卫兵,一边招手向寇怜儿说:“可怜儿,休要高声,近前来说话。”
寇怜儿这个名字取得可能有点感怀身世,听起来发音类似“可怜儿”,赵兴直接用后者称呼,他一边招呼那小女孩爬起身来,一边埋头向城堡里走。
苏轼兄弟见到赵兴跳下马,他们也下了马,将马缰绳递给从人,尾随着赵兴往城堡里头走。苏过年纪小,肚里憋不住话,他一边走一边感慨:“支婆说你心硬如铁,我原本不信,今天才知道,这么一个‘可怜儿’跪在马前哀求,你竟能忍得住,确实心比铁硬。”
苏过所说的支婆指的是朝云。朝云是当初在京城时,看了赵兴对待陈伊伊的态度而发出的抱怨。
这年头,赵兴凶恶的名字越来越响亮,其他人都不敢当着赵兴的面随意指责,也唯有苏过年轻气盛,发出这样的指责。对此,赵兴表现的很淡然,他平静的回答:“我的仁义是分对象的,对自己人我从不苛责,对敌人我从不宽恕。”
苏过还想说两句,苏迨暗暗扯扯他的袖子,轻轻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这几年,苏迨年纪越来越大,回想起来少年时代赵兴杀牛的利索性,那副血腥的场面令他印象深刻,他渐渐体会到赵兴的生活观,这人绝对是一个内外分明的人,一旦他把你当作朋友,当作自家人,他便不会在乎你的冒犯,而一旦他认定你是敌人,在能力所及范围内,赵兴的报复会令人做噩梦。所以他不想自己的弟弟与对方冲突。
毕竟他们还算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内斗。
苏过被苏迨一拉,立刻明白过来,其实赵兴维护他们家人的利益也是不遗余力的,这么指责赵兴,有点过分,他拱了拱手,表示歉意,但赵兴却没注意,他只顾低着头走路,直到来到那栋会客的小楼。
城堡里总共有六栋独立的小楼,一间作为倭女宿屋,一间作为赵兴的收藏室,一间赵兴自己居住,还有一间是给苏轼家预留的房屋,剩下两间算做是会客楼,赵兴现在去的这栋楼平时无人居住,等赵兴进入房中,他屏退了左右,独留下苏轼兄弟与寇怜儿,这才询问:“你怎么知道我城堡里有人潜入?谁告诉你的?”
寇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