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赵兴指指鼻尖,门房轻轻点头,赵兴一头雾水,赶紧领着人向里走。
宋朝的宣读圣旨程序,没有京剧里面那么隆重、那么戏剧性,因为京剧里面的宣旨场面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而所谓艺术加工,其意思是说:它与事实无关。
其实,古代大多数宣旨场面都与京剧所描绘的场景不一样,即使是明清时代也是如此。具体到细节上,那就是:在大多数情况下,太监并不出现在宣旨场合中,因为太监是伺候皇帝的,普通百姓没资格享受他们的伺候。
古代正常的宣旨场景是由当地官员将圣旨交到接受恩赏的人手中,因为这样行政成本最低。
当然,在古代,皇帝也派出太监去大臣家里宣旨,基本上这种宣旨品级很高,接旨的至少是一品官员或者是即将成为一品大员的人。
这次来宣旨的人是一位有胡子的人,他不可能是太监,此人身材高大魁伟,皮骨强劲如铁,双目炯炯有神,面色黢黑,颐下生着胡须,一眼望去,阳刚之气十足,不像是阉割后的宦官。
甚至上说的话非常华丽,但这番话等于对牛弹琴,因为赵兴完全听不懂这种每句都引经据典,言词晦涩的文章,费了半天劲,他只明白了一件事:圣旨中说他连续敬献贡品,有功,所以封他为迪功郎。
圣旨宣布完,传旨的年轻人看到赵兴还在愣神,他连续咳嗽几声,这才让赵兴回过神来,他一招手,程阿珠与陈伊伊几乎是同时亮出手心的纸棍,她们每人手上都有一捆用纸包裹的金币。
这时候,接谁不接谁的钱都是问题,赵兴干脆两捆子一起接过,翻手递到对方手中。
这种圆形金币是第一次交到传旨官员手中,但这位官员却像是明白这里头包裹的东西,他随手掂了掂,感觉到纸捆的重量,尖声说:“呀,这是越过新钱,我知道这种钱,学士今天在朝堂上向官家递了奏本,并给官家看了这些新钱。咱家知道,这玩意,携带太方便了。”
“咱家”这个词让赵兴愣了,因为对方说这个词的时候,声音实在太尖细,他眼珠一转,立刻问到:“阁长,学生出身千里大山,不是很清楚朝廷官职,这迪功郎,几品官呀?”
那人撇了撇嘴,尖声回答:“第37阶。”
赵兴晃了晃脑袋,脸上的怒色一闪而逝。第37阶,这级别属于文官最末等级,小的可怜。大概,现代中所谓的“眼屎大的官”,说的就是这等小官,这官衔属于一种散官,只有一个官号而已。
其实,赵兴刚才问话的目的在于验证他的称呼——皇宫里的阉人称宦官,不称太监。相反,太监反而是一种正式的官称,比如军器太监,即是军器监的长官,司天台太监指的是司天监长官。
在宋代,高等宦官可尊称为“大官”,中等宦官可尊称为“阁长”。赵兴刚才用“阁长”称呼对方,对方却坦然接受,这说明他确实是一名太监——长胡子的太监。
身材魁梧,二十来岁,长胡子的太监,赵兴心中已隐隐的猜到对方是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十绝太监——童贯。这位童贯身为太监,创造了太监史上的“十个唯一”,而且据说他还是历史上唯一不贪钱,待人很慷慨的太监——因为他贪的是权势。
“阁长,可是姓童名贯”,赵兴笑得很开心,他轻声提醒对方:“刚才两个纸棍里,每棍包有五十枚金币,合计一百枚。”
这一百枚金币给的值。因为童贯现在正是最凄惨的时候,他还缺钱上下打点,现在他肯收,就是一个大收获。
童贯被赵兴的问话吓得一头冷汗,他今年二十四岁,十九岁才净的身,投靠前辈宦官李宪门下作徒弟。这位李宪是神宗朝的著名宦官,在西北边境上担任监军多年,颇有些战功。李宪以军功著称,童贯身材魁梧,恰好甚和李宪心意。
然而,这位童贯因为净身太晚,所以脸上还残留着胡须,因为在太监中被当作异类,李宪也不好多照顾他。
童贯现在也就是个小人物,还是上万太监中最不起眼的那种杂役。这样的人物,连主管太监都不一定叫出他的名字,初次相见,赵兴却一口道出他的名姓。
童贯不知道,他是古今太监群中最为独特的一个,是唯一有胡子的太监。所以被赵兴想到了。望着赵兴友善的微笑,他有点心虚,摸摸怀中的那两捆金币,他嚅嗫的回答:“咱家正是童贯,迪功郎怎么得知在下贱名?”
对童贯的疑问,赵兴笑而不答,他一边拱手相送,一边借着身体的掩护,凑近童贯耳边低声说:“阁长,在下听说阁长喜爱枪棒,故而打算送给阁长一柄好刀……阁长有空,可以去和乐楼找董小亮,提我的名字。”
这句话实际是提醒童贯,如有特殊需要可以向和乐楼的董小亮提出,由他转达赵兴,不,现在应该称呼赵兴为“赵迪功”了。
童贯眨巴下眼睛,貌似对方的话还有另一种解释,那就是对方很喜欢结交一些喜欢枪棒的人,自己在太监中是个异类,所以名字被人传入对方耳中。
童贯之所以有这样的领会,是因为赵兴的个头在这时代是位“巨人”。这样的人舞文弄墨,反而让人感觉很别扭,他要是扛起一把大刀,那才让人瞅的顺眼。
送别童贯之后,赵兴返回屋内。程阿珠已经兴奋的将圣旨收起来,打算拿回家共赏。赵兴却不以为然,他的脑海里依然盘旋着那个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