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象征性地抿了一下酒杯边缘,并没有真的喝下去。
酝酿了几秒之后,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这些天来的遭遇,警务官则在一旁认真地做着记录。
男人一直认真聆听,目光中饱含同情。在她终于把这场噩梦倾诉完毕后,他一边吩咐巡逻队去寻找另外几个在森林跑散的女孩的同时,一边不忘了安慰她。
“我很难想象你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为什么会漂洋过海来到英国,还遭遇了这样的迫害”,他真诚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能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吗?我在凡尔赛宫我也有一些关系,也许我能做的不仅仅是把你安全地送回去,说不定还可以帮你解决困境呢。”
梅色苔丝有些犹豫地望向对面的男人,他的殷勤让她本能地产生了一丝疑虑。然而他的眼神是如此真诚,如果他不是一个好人,那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演员。
“如果有顾虑也没关系,我尊重你的意思”,男人略一沉吟,“你失散的几个朋友,我的人会负责寻找。现在法院的马车就在外面,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会让警务官送你到最近的港口,让你回到法国和你的亲人团聚。”
梅色苔丝望了望窗外,那里的确停了一辆马车,正如男人所说,她随时可以离开。
可这是一个机会,如果只是因为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如此热心的人而放弃,就太过可惜了。她努力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救出埃德蒙,让他和父亲团聚吗?她需要做的只是把埃德蒙被迫害的事情说出来,即使没有帮助,也不会变得更遭。
于是梅色苔丝把埃德蒙的案子和盘托出。说话的时候,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起初她以为是太长时间没有吃东西的缘故,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她终于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挣扎着跑出法院,然而太迟了...
她倒下的时候,男人抱住了她。接着他把她扶进了马车里,梅色苔丝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奇异的甜香。
“我会送你回家”,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畔回响。
......
睁开双眼的时候,梅色苔丝发现自己被关回了原来的牢房。
她太大意了。她本以为没有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她带走,但现在,想想小镇居民的反应,恐怕整个镇子都对这样的事情司空见惯。
她也不该轻信那个男人。那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圈套,她本该察觉出来,可那让人昏昏欲睡的香味摧毁了她的最后一丝警觉,现在想想,他恐怕和城堡的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
梅色苔丝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但从那以后,那个男人再也没有露过面。
牢房的看守也换了一个人,他长得和上一个看守很相像,极有可能是那人的兄弟。无论梅色苔丝做出什么努力,牢头都没有回应,甚至都没看她一眼。这很正常,他应该恨她,毕竟他的上一任因她而死。可他的眼睛空洞而无神,没有悲伤,亦没有愤怒,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彻底死心之后,梅色苔丝不再挣扎,并且从那天开始,她一直拒绝进食。
莎士比亚的名剧《哈姆雷特》中那句话在她脑海中回响,“生存还是毁灭,那是一个问题!”现在,要么古堡的主人会来见她,要么她会死在这里。不管哪种结果,都比在在恐惧中迷失要强得多,毕竟,她已经受够了那种对未知的恐惧。
铁窗外的火炬即将消耗殆尽。她仍记得那个火炬全部熄灭的女孩的惨叫回荡在整座塔楼,无论如何,她不想成为下一个她。
她必须赌一把。
不知过去了多久,就在梅色苔丝虚弱到开始出现幻觉的时候,看守终于打开牢门,谦恭地垂手立在一旁。
火炬的光焰下,一道长长的阴影投进了牢房。那是一个高挑的女人,她拖着漆黑如永夜的长裙,缓缓走进囚室。
黑色,原本是死亡的色彩,但在她的身上,却变成了洋溢着魔法的华服。她有着超出凡尘的美丽,浅金色的长发如星云般倾泻而下,像柔软的葡萄藤蔓丝,仿佛受着和风般温柔的抚摸;而她的眼眸,在摇曳的火光中,则像两颗最璀璨的星辰,闪烁着夺目的光彩。
也许是因为精神有些恍惚的关系,在梅色苔丝眼中,女人周身似乎绕着一圈美丽的光晕。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高贵的女神。
不,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位死亡天使,因为当女人走近时,她真真切切地从对方眸子里迸发出来的光芒感受到了死亡的寒意。然而她还是开口了,“你是谁?是这座城堡的主人吗?”
女人没有回答。
梅色苔丝很清楚不该让他们知道自己和米缇曾有联系,但她姐姐不一样,“安娜怎么样了?”
女人还是没有回答。
她当然不会回答,这不过是飘浮在死亡之门前的梦幻罢了,梅色苔丝告诉自己。但看守的咳嗽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觑了一眼那张有些熟悉的面孔,牢房里发生的那可怕的一幕再度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