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交手。
她垂眸瞧了那人半天,见对方呼吸均匀平稳,想来是没事了,便身子一轻,悄然化作阵紫雾消散了。
杨终音的殿宇建在山顶处的一片琼浆池子上,那琼浆池据说是由一道月光所化,月光乃某个现如今已然不在世了的女魔所斩下,其中混合了魔息,就成了片淌着银白色琼浆的池子。而这花雨山本就带着股灵气盈盈之感,有了这山顶上的琼浆池,就更显独特。
三座宫殿悬空在大片的银白琼浆上方,下头是不断流淌的雾气,正是那股托着宫殿的力量所化,远远一望,在这阴沉的魔界中竟透出些仙气缥缈之意。
梦纨这会儿正在远处瞧着那方向,双翅一动,身周悬起阵浅紫的香风,身影霎时便不见了,眨眼的功夫便到了终音的寝宫之中。
他这人,除了设宴甚的,其余时间皆在寝宫里度过,身侧美人相伴,甚是快活,梦纨已将他性子摸透了。
果不其然,刚一进殿门,便听见里头一众女子娇媚的嬉笑声,倒是将终音的声音给压了下去,还伴着些琴瑟美乐。
梦纨将魔态收了,恢复原样缓缓走进去,抬头将大殿上方的琉璃穹顶瞧了眼,因琉璃之后铺了层水银,便能映出倒影来,将远处大片的美姬也给映在了上面,大片色彩看得她眼花缭乱,一时间竟看不见终音在哪一位美姬怀里。
前头一展镶满宝石的屏风将去路挡了,她伸手从中推开,霎时一阵热风轻柔吹来,人声乐声都响亮了些,便见满眼的金碧辉煌里像是由绸缎珠宝堆砌成许多花朵般,一众美姬个个华服贵饰,妖娆华美,地上铺了张巨大金毯,上头或镶或铺了数不尽的玉石水晶,两旁弹奏的乐师手中亦是拿着金银与珍石所制的乐器,被这殿中宝光熠熠的水晶灯一照,刺眼夺目得很。
梦纨暗自叹息一声,心道这杨终音的爱好当真是一点没变,日子过得愈发奢侈,怕是等他哪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金银珠宝和珍珠绸缎里头。
彼时终音正敞着袍子躺在玉座之上边吃葡萄边喝酒,身侧大群的美姬相伴,有说有笑,甚是陶醉。
她立在远处,咳嗽了一声。
无人理她。
便见殿中紫光一闪,她霎时就到了终音跟前:“那个……我提前来了。”
他被梦纨这动作给惊得倒吸一口气,动作快如闪电地将衣领合上,端端正正坐好,眸子里皆是惊魂未定之意,望着她道:“你吓死我啦,这样子被你瞧见真是不好意思得很哎……我这些天玩儿得太入神了,方才没察觉到你的魔息。”
话落,那双漂亮的眼睛却眨了眨:“唔,这会儿清醒了,我觉着好像还有个魔在花雨山里。”
边上有美姬端来一把银椅,梦纨道了声谢坐下了,说:“是,我上山来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不认识的魔,还以为是你新结识的友人,却也不确定,便没有同那个人说话。”
终音点头:“那人长什么样子?”
她说了,终音却是把两道乌黑的眉皱起来,声音略轻:“是他啊,那便不管了吧,我此次也是念着那人以前做过件好事才邀他的,他是鹤琴的友人,按理说,我决计不会邀他来。”
说罢,从他那玉座之上起来了,手一挥,身上的袍子化作团白雾,笼在他身上,又变作件寻常的衣裳:“来,带你去走走。”
鹤琴,从前是终音的师兄,但在许久之前与他有过一段深仇大恨,严格说起,是终音这一方恨鹤琴,鹤琴对他却是没甚么仇怨。
离了寝宫,两人走至一处往下的白玉阶梯上,因宫殿悬空,便与地面有一段距离,下了这玉阶便离了琼浆池,不远处是片开满梨花的林子。
不知为何,终音最喜欢梨花。
梦纨曾问过他喜欢梨花的缘由,说比起来,桃花更是好看,团团堆砌,如霞似锦,远远一望就像是天界织了满眼的彩云落了地。但终音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不回答亦不反驳,像是听了就作罢一般。
从那之后,她便没有再问过了。
梨花林之中,立着一块黑玉墓碑。
终音带着她在那墓碑前停下来,顺手拈了片飘下来的梨花瓣,吹口气,霎时变作一张柔软白布,往地上铺好,两人便坐下来。
这墓,是他师父纯涟的墓。
梦纨已听过他说了许多次与纯涟的事儿,但其中只藏着无奈二字。这世事无常命数多变,并非交出甚么便能得到甚么,许多事看的还是一个缘字,若无缘,费尽心思亦要一场虚梦。
“师父她,说过自己最不喜欢的就是梨花。”
终音的声音中带着些笑意,但眼里却有些苦涩,听得梦纨一愣,问:“那……你师父的墓,怎么摆在梨花林子里?”
他笑道:“反正是个衣冠冢,况且一死魂魄就得入冥界,师父她才不晓得我给她摆了个衣冠冢在这里。且就算是她魂魄偶尔上魔界来看看……也不是来我这儿啊。”
最后一句声音有些小,像是要化在风里。
☆、一·花雨(3)
他这话,梦纨作为知情者,听了有些难过。
杨终音身为魔,是诞于纯涟的琴声中的。
纯涟乃是在魔界形成后的初期便存在于世的,在当时的魔界地位甚高。关于她的事迹,最开始,据说是三位原魔中的一位有天夜里对月叹息,而叹息的地方是一处密林,身侧恰好有颗走了运的露珠,那露珠沾染了原魔的叹息,就有了纯涟。
纯涟喜弹奏乐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