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刚刚在他的心头生起,果真便有人来砸场子。
来人在城中颇有势力,前来砸场是为了强抢那唱杨贵妃的女旦。
说来那人也是可怜,从听了杨贵妃的第一场后,便日日夜夜魂不守舍,爱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聘礼都不晓得抬了几次过去,家里姬妾但凡没有生孩子的也全部遣散,但那杨贵妃就是不愿意嫁给他。
原因嘛,很简单。自古美人爱英雄,何况是天天唱杨贵妃的人。有时候戏唱的多了,难免入戏太深。那杨贵妃爱的是唐明皇一样的人,哪怕年纪大些,但依旧英武不凡,不像那砸场子的人,委实生的其貌不扬。
林贤想着,自己当时貌似还弄不清状况,动手教训了一下那砸场子的老爷?
唔,究竟是那会儿年少轻狂,做事不过脑子。不过,倘若不是因为自己年少轻狂的强出头,怕也不会遇见雨如晦了。
到了今天,林贤已经不想去思考,遇见那两个混蛋究竟是劫是缘。遇见都遇见了,该经历的事情也都经历过了,现在去纠结这个问题,马后炮的太厉害。
早已经经历过的事情他不想再做第二遍,也懒得去改变什么。改变不代表销毁。但凡发生过,他就是发生过。往事不可追,也是规则最基础的一点。
虽然,他也委实有点怀念雨如晦曾经那个别扭的毛头小子的模样。
那时候的他与现在一样,表情不多,却远远没有现在那么沉得住气,他会一个人别扭着,让你去猜他那别扭的小心思。猜对了他会嘴硬的抵赖,猜错了会一直不给你笑脸,但是却又最终憋不住,自己先结束了自己造就的冷战。
回首往昔,林贤免不住有些感慨,自己怎么回回都跟养儿子似得,养了一辈子,也没捞到个好,世世不得善终,死无葬身之地。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有些被左右,林贤即使很想见见那个小别扭的雨如晦,却还是收敛了心思,离开了这个幻境。
往事不堪回首,越回首越是难以自处,人总还是要往前看,往现在看的。
当初雍城城主对他说过多少次,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可是到头来,不过是各自扛着各自的苦难罢了。
当初的雨如晦……那个时候他还不叫这个名字,却是一个信誓旦旦要考取功名,不求光宗耀祖,只要能留住他的傻孩子,最终结果却依旧是凄凉。
沉溺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卷清凛的字来。
风雨如晦,
鸡鸣不已。
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
前生他藏了一世,却不料现在竟以这种方式呈现在他的眼前。
“这样借着轮回海苟且偷生换来的时间,有意义吗?”
“折枝?你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你哪里也去不了,又何必执着于长生呢?”
他行走在空茫的海中,沉静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够叫人听清。
“不必躲了,出来见我。”
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语,就犹如诏令一般,使人无法抵抗。
无垠的海水中,忽然幻化出一个浅红衫子的美人来,她不是美的难以形容,还是美的叫人难以想象。
若能叫这样绝色的女子潋滟一笑,莫说烽火戏诸侯,便是要御九霄摘星辰,怕是也难以拒绝。
折枝眉目哀婉清丽,仿佛沾染无尽愁绪。她看着林贤,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在这里依旧带着面具?既然来了,不如以真面目示人。”
林贤道:“见到了我,你也不识。何必执着于皮相?”
折枝道:“连皮相也不愿意流露,你是很见不得人么?”
她靠近过来,柔软的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此般情景,怕是连柳下惠也要汗颜,林贤任由她动作,全然无动于衷。忽然,那折枝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一下子推开他,道:“你的身上有他的气息!你的身上为什么有他的气息!”
林贤的声音平平淡淡,就连一点起伏也没有。他道:“因为我们睡过,留点气息,不是很正常吗。”
折枝斩钉截铁的道:“这不可能!无心则无爱,无爱便无欲,又怎么可能会……”
林贤道:“你会这样的否认,就说明你心中在游移不定。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不可能这三个字,不是很讽刺?”
折枝忽然扑过来,一把掀掉了林贤脸上的面具,她抬头去瞧,却只是看了一眼,便惊得连退了好几步,断断续续的道:“你……你是……”
面具下面,并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张模糊的面孔。
这样的人,在不知道多少万年前,她曾经见过。
这样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就一辈子都忘不了。
“忽略掉皮囊,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听说你会画人的神魂……但那不过是轮回海中投射的虚影罢了。这,才是真实。”林贤的面孔扭曲一阵,终于幻化出了清润的五官,说道:“与其在一片虚假中长生不死,不如同蜉蝣一般拥抱短暂绚烂的生命。你也算是上古之时遗留下来的先族了,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折枝忽然泪流满面,说道:“因为我爱他啊……我活是因为他,活下去也是因为他……我拥有生命的时候,女神抛弃了她的孩子,就因为她的万物生灵背弃了她?”
“真是笑话,背弃她的只是部分而已,可是她的抛弃,却是抛弃了所有!”
折枝捂着脸,呜呜的哭泣:“拥抱短暂而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