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生一两个孩子没问题。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经济状况过得去就行。现在男人五十多岁生孩子也不是稀奇事。
说来说去也就这两个人是他牵挂的,但这样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没了他,他们的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他在人世上走一遭,活了二十五岁,过了很多年后,也许有几个人还会记得他,在同学会上带着遗憾的语气说起来他,但终究也就那样而已。他傲慢任性二十五载,但终究不是什么大人物,没做过什么大事,不过是死于一场瘟疫,就像当年那些在非典中失去生命的医护人员一样,过了几年,大家也就都遗忘了。
他也不想让人记得他。记得他短暂到来不及展开的人生。
回到值班室,荣雪叫了护士去看邵栖,自己白着脸坐在椅子上,定定看着屏幕里的监控。
她知道邵栖刚刚说那些话的意思,他不想让她为他太难过。
她刚刚一直反应平淡,因为不想刺激他,但这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早不知何时湿漉漉一片。
她没有想过邵栖要是真得不在了她会怎么样?
因为不敢想。
这个晚上她没再去病房,都是查房的护士去看情况。她只是订了闹钟,隔二十分钟看一下监控里的情况。
一直到早上六点多,她又才去病房。
邵栖闭着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紧拧着,似乎在梦中也很痛苦。不过短短两三天,整个人已经脱相,眼眶深深陷着。
不知是不是听到动静,还是压根就没睡着,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她,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冷不丁问:“最近有没有看到唐昊?”
荣雪怔了下,点头。
邵栖道:“唐连长这个人真挺好的,反正比我好多了,他明年就回去了吧!那次在海边玩儿的时候,听他说起过回去可能会选择转业,他是工程兵,估计会进军建筑行业,他们家好像就是做那一行的,以后挺有前途啊!”
荣雪淡淡嗯了一声。
他忽然变得这么大度为自己拉郎配,她有点想笑,可更大的悲痛袭来,让她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是觉得自己活不了了,才说这些话,才变得这么大方。
荣雪目光落在他垂在病床边上的手,伸手轻轻拿起准备放回去,却忽然看到他的手臂上,起了很多皮疹,皮肤的颜色也开始变红。
之前接触的病患都是黑人,皮肤状况的变化看不清楚,但邵栖的皮肤变化再明显不过,病毒已经进入了中期,如果再控制不住,就会转化为热出血,免疫系统会受到严重损坏,微小血管破裂,五官开始向外渗血,最后器官衰竭出血不止而死亡。
这个过程最多也就两个星期。
而比死亡更可怕的是,在这之前眼睁睁看着自己病变出血,承受可怕的痛苦,一点一点朝死亡迈进。这就是为何埃博拉患者会精神崩溃的缘故。
荣雪的心如擂鼓,她不敢想象接下来邵栖要经历这些。
她看着他已经不太英俊的脸,深呼吸了口气,转身走出病房。
回到办公室,她脸色苍白地如同白纸一般,坐下来时,已经完全脱了力。看到张明生进来,她抖着声音道:“邵栖昨晚已经有腹痛呕吐的症状,刚刚看到他的手臂起了皮疹,皮肤也在变色。这两天用得药,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张明生面色大变,喃喃道:“怎么这么快!”
是啊!其实只要撑过一个星期,就说明有救了。明明一开始输血效果还算不错,可这才第三天,就开始出现这些症状,显然他身体里的病毒没有被抑制住。
张明生深呼吸了两口气:“我去看看他。”
荣雪点头,没有陪他一起。
不过半个多小时,张明生就去而复返。
他满头是汗,坐在桌前边开电脑边道:“邵栖跟我提出用新药。我们谁都没有把握,能把他的症状控制在第二阶段内,而一旦转为热出血,治愈的可能就变得微乎其微,他想赌一把。”张明生抬头看向荣雪,“他说宁愿因为试药失败而死,也不想最后七窍流血而亡。试药失败,我们还可以拿他做实验,比白白被埃博拉击倒有意义。”
荣雪痛苦的看向他:“可是……”
“我知道你对我们正常治疗控制住病情恶化还抱有希望,在咱们诊疗中心,也有过几列到了这个阶段成功治愈的例子。但我们必须得做出决定了。我马上联系他父亲,和他商量。”
电脑打开,视频很快接通,在张明生的示意下,荣雪走到他旁边,和电脑那端的人见面。
和上次视频比起来,邵父几乎变了个人样,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一个虽然看得出不太年轻,但依旧魅力英俊的中年男人。而此时视频里的人,两鬓斑白,仿佛忽然间就垂垂老矣。
他似乎想努力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但始终也只是牵牵嘴角,那表情比哭还难看。
“张教授!小雪!”他开口的声音很嘶哑。
荣雪忍了许久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只能偏过头。
张明生还算镇静,把情况仔仔细细跟他说了一遍。
邵父听了以后,低头沉默许久,最终低声一字一句道:“你们就按邵栖的要求做,对于所存在的意外可能,我全盘接受。”说罢,抬起头红着眼睛道,“小雪,邵栖就交给你了,如果……如果他真得出了意外,麻烦你把他的骨灰带回来!麻烦你把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