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的身体,强迫她看清这一场火事,看清一个家族的残酷衰亡,看清自杀身亡的母亲肉身如何消失在这一场无情火光中。
全世界在她面前轰然倒塌,他们笑得肆意,摸着她的脸欣赏她脸上痛彻骨的脆弱。
就在她失声落泪的那一刹那,一个枪声忽然响起。
沉闷、短促。
干净利落的出手。无所顾忌,随心所欲。
她眼睁睁看着面前所有人中枪倒地,眉心落点,红色液体喷薄而出,妖艳无比。
短短数秒。
一个人,进行一场杀戮,只用短短数秒。
她僵硬转身,便看见了他。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
暗色天幕下,他靠站在黑色世爵的车门前,姿态眩惑,表情淡得几乎看不见,从容冷漠的手势,艳丽入骨的姿色。薄唇勾一勾,便是诱惑倾天泻地。
全然是陷身情欲的姿态,若非他手里的枪还未放下,枪口的硝烟还未散尽,她几乎错觉眼前的这个男人刚才不是杀了人,而是做爱归来温柔乡。
明与暗,光与影,全因他而颠倒了黑白。
而现在,是第三次。
纪以宁的视线全部落在倒地的那个少年身上。
这个画面如此熟悉,少年眉心,有红色液体急速流出,带走体温,慢慢冷却成冰冷尸体。
亲眼见证,生命流失,这一过程,绝非她能承受。
纪以宁想跑过去,想把他扶起来,想抬手捂住他的眉心止血,想打电话给救护中心,想对他说: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她想救他。
身后一群惶恐的声音传来,瞬间叫她清醒。
“……易少、对不起!……因为看见是纪小姐,所以刚才我们才没有拦她……”
纪以宁一下子清醒,这才想起,这个空间里,他才是主人。
如此苍白解释,于事无补,唐易勃然大怒。
凌厉视线扫向守在门口的下属,声音阴郁到了极点,陡然森冷。
“滚——!”
他们该死。
竟让他的以宁看到如此暴力。
他看到她脸上,有怎样深度恐惧的表情。一如相遇那天,他初次看见她的样子。
时间兜兜转转,他守护她两年,分秒毫厘,用情用心,所以,他绝不允许她重新回到原点的样子。
唐易忽然迈开脚步,直直向她走去。
纪以宁看见他朝她走过来。
手上硝烟尚未散尽,眼里暴力尚未褪去,周身透着浓重血腥味。好陌生的唐易,直叫她恐惧想逃。
可是,身体却没有力气,因为想起过去。纪以宁想起两年次的那一次,他伸手给她,她下意识退一步想逃,结果彻底挑断了他的耐心底线,痛彻心扉的一夜,叫她失去了二十三年的处子之身。
而现在,那样一个陌生的唐易又回来了。一步一步,他走向她。
惊与惧之中,纪以宁茫茫然站在原地,连视线都是飘散的,不知该落到哪里。
下一秒,她的眼前忽然一片黑暗。
唐易抬起左手,柔凉的姿势,覆上她的眼,叫她整个世界落入空白终点。
然后拥她入怀。
他的右手圈住她的身子,她整个人都被他锁进怀中,她紧紧贴着他的胸口,连双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木然地任他圈紧,整个人颤得厉害。
他就这样抱着她,好深情的诱惑,好似瞬间换了一个人。
“以宁……”他温柔地哄她:“……听话,不要看。”
殊途(3)
他拥她在怀里。
抬起左手,轻抚她的背,一下一下,极有耐心的诱哄,好温柔的姿势。
她被他紧紧锁在怀里,因此,她看不见他此刻的眼神。
冰冷、杀意。
在她看不见的空间里,锋利视线绕过她,直直射向办公室里的其他人。
唐易冰冷的脸上哪里有半分温柔痕迹,眼底分明一片血光,杀意浓重。
她在场,他不能再多说半个字,于是聪明如他,仅用一个眼神,就绕过她的恐惧,下了无声的命令。
谦人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对众人做了个手势,示意清理现场。
熟悉唐易性格的人都清楚,今天的唐易已经动怒,若非纪以宁仍在现场让他有顾忌,恐怕这个男人早已开了杀戒,如果不想危及自身,最好从此刻开始不要再出错。
于是,一分钟。
只用了一分钟,现场就被还原成一个干净纯粹的空间。没有血腥味,没有痕迹,好似刚才的一切画面都只是错觉。
只是,脚步再轻,也终究不可能让纪以宁全无感觉。
就在众人迅速退出办公室的刹那,纪以宁动了动。
她想转身。
这是一个本能的动作,她内心最后一丝道德底线让她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在她面前而她却什么也没有做。
然而,有人不许。
唐易快她一步,抬手按住她的后脑,把她按向胸膛,劫回怀里。
“没事了……”
依然温柔的声音,实质却强硬不容拒绝。
所有的脚步声终于全部消失,谦人最后一个走出去,万分小心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声音很小,只发出了一声‘卡嗒’的关门声。
这声音极轻,微弱地几乎没有存在感,却仍然让纪以宁失了神。
她终于哭了起来。
好似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力量,放弃了所有挣扎的信念,抬手揪紧了他的手臂,她哭起来,眼泪渗进他的衬衫,微凉的温度,叫他看见她的无力与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