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夏青城笑笑,往白瓷的烟灰缸里弹烟灰, “不必客气,我看你也是忠心耿耿的样子,刚进城的时候,我的护卫去接周团长,你碰都不让碰。”
“是我失礼,”贺驷不苟言笑,低头看着周澜的背影,他想了一会儿才言简意赅的说:“我不确定到底谁能救他,谁会害他。”
周澜笑着说:“我这个班长,小心翼翼的很,怕有人上来吃了我呢!”
周夏二人一阵哈哈大笑。
周团确实消停过一阵,委员长的嘉奖到来那段时间,周澜忙着接受各种军令,南京大员来亲自接见他,跟他谈家国道理,这是表面的程序,他们其实更想要的是周澜对关东军军情的了解,甚至中统和军统方面也都频繁地接触他,从他这里弄到不少重要情报。
周澜从不是个慷慨的人,别人需要他,他就要等价交换,一时之间,只剩两三千人的周团不知哪里来的经费,开始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
南京那边也显然有高人讲了话,军被军服等装备大批量的进了周团,连驻扎当地的29军都开始妒忌了。
周澜像个商人,军需物品私自倒腾给29军,不白给,要拿枪炮弹药来换。
他走过茫茫戈壁沙漠,九死一生的归来,人还在,重型装备都丢下了。炮在雪窝子里推不动,战马杀了吃r_ou_,子弹在逃亡和内讧中打光了。
南京政府什么都好,就是在军火供给上对周团防备之心特别重。
后来周澜终于明白,他这个“形象代表”只要有个花架子就够了,他团已经扩张到了近八千人,不缺吃不缺穿,就是缺枪少炮。
没有武器,他养这些人干什么?
没有武器,真打起仗来,难道枪杆子当棍子用?还是抡石头保命?总不能靠一张嘴骂死敌人吧?
别人要掐他的脖子,他没有把脑袋递过去的道理。
上峰不拨给他,他就买,天津的钱毕竟有数,养着这么多人坐吃山空,多少家底都不够,他和贺驷一合计就干起了老本行。
他派出贺驷与天津的陆先生接触,又开始了“土货”生意,联系西北的烟土,只要进了河北地界,接下来进入平津就由他的团一路护送。
这种买卖来钱快,他大把的钞票撒出去,与天津的侯家兄弟又挂上了钩,黑道白道的军火进了周团。
他自力更生,有人有枪有生意,却触动了南京方面的敏感神经,对于这样一个特殊武装,他们大力拉拢,却也十分提防。
在上峰的授意之下,周边的29军有了动作,把必经之路堵了个严严实实,虽然很多部队私下里都搞小动作,但毕竟政府禁烟令明摆在那,这个买卖是个触犯军法的勾当,独立团独吞这份大钱,早就有人眼红,终于找到了机会。
结果就是周团的损失了一大笔钱,不过周团也不肯吃哑巴亏。货被扣了,周团就以军备遭匪埋的名义,和29军下面的一个加强团真刀真枪的打了起来,烟土被烧了没抢救出来,周团却趁机把人家军火仓库给抢了。
这下周团可出了名,把宋军长头疼了个够呛,既想往南京方面汇报周团的不耻行径,又苦于自曝家丑,再说一个武器配备不足的周团打跑了自己的加强团,还登堂入室的抢劫了一翻,简直就是活生生的说明自家军事素质差。
周团打开了罪恶模式开关,既然烟土生意做不了了,他们就开始打起了其他主意,今天进山剿匪,明天去村里打秋风,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在老百姓里抓壮丁,普通人家那三瓜两枣他们真看不上,挑事跟29军自己人干仗,打赢了,人放回去,武器全lu 下来。
于是,久而久之,独立团成了29军里一个奇特的存在,它既是自己人,又逮到自己人死掐,他们既是个象征民族荣誉的存在,又是一些人眼里必须铲除的毒瘤,29军军官看不起这支杂牌军,又不得不承认他们有超强的战斗力。
总是,大家莫名其妙地处于一种互相讨厌又不得不和平相处,背地里不耻,表面上还要互相给面子的平衡当中。
不过,杜旅这支中央军的到来,似乎为打破这种平衡增添了一分可能性。
宋书栋在走廊里等的焦躁不安,他告诉自己一定要稳住,这次回到北平,与周澜相遇很可能难以避免,当然越晚越好,如果实在不能更晚,那敌对总是比握手言和好的。
他也暗暗的问自己,如果杜云峰再见到周澜,那会怎么样?
杜云峰会毁约放弃自己,重新靠近周澜吗?
应该是不能。
肯定不能。
杜云峰不是那种人,这个人死倔,一诺千金,一定会说到做到。
宋书栋出神的想着各种可能性,自己给自己鼓劲,让自己别慌,赶紧想办法。
直到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书栋?”他才恍然间回过神,“啊?”
杜云峰不知何时已经出了会议室,站在长椅对面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见他愣愣的出神,便弯腰,双手背后,近距离的看着他。
宋书栋以为他要问自己在想什么,结果杜云峰笑笑,轻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宋书栋下意识的否认,但是看着面前别有含义的笑容,他忽然脸就有点红了,于是他声音低了下去,“我真的还好。”
这不是调情的场所,29军的军部会议楼,宽敞如车道的走廊里,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目视前方,没有人看他们,也没有人回避他们。
“早上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