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呢?”
“不可能的。”
“不会的!”
“我可怎么办?”
周澜反反复复的低语,毫无逻辑的,这些话像经纬纵横的蛛丝把他困在网中央,他毫无预兆的一头扎进来,越痛苦越挣扎,把自己捆了个无法挣脱。
到底怎么回事,贺驷弄不明白,他也没办法去求助别人。他思索了很久,才下了很大的决心,单膝跪在凳子前,将周澜拉进自己怀里。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轻轻抱着对方,安抚的轻拍后背,还要留一根神经给周澜,万一突然回过神来,再给他一记窝心脚。
逐渐的,周澜平复了情绪,他抬起头,从贺驷的怀里直起身。
贺驷警惕的放开他,只见对方眼睛通红,但是又不是流过泪的样子。
贺驷十分诧异。
“我没事,”周澜摆脱他,话音恢复了冷静,他也不看贺驷,望着一片虚空,毫无感qíng_sè彩的开口,“让我一个人想想。”说完,他后仰在靠椅上,闭上了眼睛。
贺驷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在那即将闭合的眸子里看到一丝绝望。
犹豫了一瞬,贺驷还是决定出去。没弄清事态之前,他留在这里没有用处,而且周澜是个说翻脸就翻脸的主,自己在周澜那里到底有几分薄面,贺驷并不盲目乐观。
轻手轻脚的收了报纸,他离开了书房。厚重的书房门缓缓合上,只留下落地台灯亮着,还有灯下孤零零的周澜。
他回到警卫班,晚饭也不吃了,命令任何人不准打扰他,拧开小灯,他再一次开始研究那份报纸,在大篇幅的报道之后,他注意到一行小字的名单,其中有个很眼熟的名字,今信雅晴。
那么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贺驷顺着往下想,结果打了个冷战。
今信雅晴在民国四年,丢了他未满周岁的儿子。
而周澜今年正是二十一岁的年纪,从年纪上看,就一丝隐患了。
这个大胆的假设把他吓了一大跳。
但是贺驷有两点想不明白,单就年纪上,是存在这种可能性,但是并不能因为年纪合适,就确定周澜和今信有血缘关系。另外,周澜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怕?周澜多少次绝处逢生都没怕成这样过,他抖得仿佛大祸临头,万劫不复。
贺驷把报纸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那大幅的照片也看得都快印在心里了,依然找不到解释。
他只能暂时放弃,将报纸收好,锁进柜子。他一边锁一边和自己说,他得把这个秘密锁进心里,周澜定然是不喜欢他知道这么多的。
可是他的秘密太多了,周澜的身世,那把怀表,这些秘密压在心里,他感觉很沉重,而更沉重的,他还有一个明明已经说出口却又成了秘密的心事——他还是喜欢他啊,他还是想要他。
后半夜,他站在团部楼下,只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他轻手轻脚的进了楼,执勤的勤务员告诉他周澜一直没有睡,说胸口堵得慌,要了瓶烈酒和安眠的药物,就不许别人去打扰他了。
“哪来的药?”他问。
“年后才开始吃的,”勤务兵老老实实的低声回答,“李班副说是……是去医院看你的时候,那个医院院长主动给开的。”
“我知道了。”贺驷打发勤务兵,让对方继续值夜,他去楼上看看。
贺驷觉得周澜早该吃药了,杜云峰没了之后,周澜就跟个夜猫子似的,通宵不睡也不喊累,人熬的就剩一双眼睛还j-i,ng神,都快把心血熬干了。
悄然上楼,他来到卧室门前,卧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因为窗帘没拉,外边大月亮的光直s,he进屋,那大床上空无一人。
扭头去书房,门下有光亮,敲门无人应。
握住铜把手轻轻扭动,门没反锁。
缓缓推开门,他看见了地毯上坐着的周澜,背靠写字台,他的头发凌乱,本来的背头完全都抓乱了,盖住了额头,遮挡了眼睛。
四仰八叉的靠坐着,后脑勺要不是有写字台支撑着,恐怕是整个要倒过去。
他一只手握着酒瓶,所剩无几,地毯上还有酒瓶倾倒后的痕迹,他另一只手握着勃朗宁,摇摇晃晃的瞄准着贺驷的方向。
贺驷心里一凛,站定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谁?”周澜拖着话音问。
他的头发厚厚的挡住眼睛,贺驷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神,那把枪似乎太重了,摇摇欲坠。
“是我。”贺驷缓缓举起双手,投降的亮出自己空空的掌心。
“谁?”周澜又问。
地上的一张白色的纸包,已经撕开了,贺驷扫了一眼,知道对方是吃过药了。
“我!”贺驷轻声说,说罢,他双膝一软跪下了,举着双手,他缓缓跪行到周澜面前,“是我。”
这么近的距离里,他抬手慢慢的拨开周澜的手中的枪,然后拨开对方的头发,他看清了周澜的神情。
周澜半闭着眼,神情迟钝,是个疲惫到极点的模样。
“你太累了,”贺驷说,“硬撑着干嘛呢。”
说完,他更靠近一步,双手穿过对方腋下,想把人抱起来,只听周澜低着头咕哝“是累啊,快累死了。”
贺驷笑笑,觉得这句是真心话。
他托起对方,想放到椅子上,然后换个姿势把对方背到卧室去,却请周澜一直重复着自己好累,说着都带了哭腔似的。
这语调真让他心疼。
“好累啊,”周澜困得睁不开眼睛,双腿和面条似的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