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午,杜云峰没恶作剧到侯代英,倒是自己数度齿寒发冷,也说不上为什么,他本来对刀枪棍木奉浑然不怕,反倒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唯独每每听到“周先生”这个词,联想到他想致自己于死地,他就感到从心口里往外冒寒气。
侯家大宅当晚大宴宾客,算是答谢大家的探望关怀,从利顺德请了两名大厨来家里,众人乐得愿意,兴师动众的去利顺德固然够档次,但把家里的饭菜办成利顺德水准,天津卫也没几个人物有这个脸面。
杜云峰无心再费力演戏应酬,便趁着侯代英应酬他人的空档,直奔门外走去,有好几个人奔着而来作势要攀谈,他一概点头掠过,丢下几个颇有头脸的人物尴尬在原地。
最后还是迎来送往的老海眼尖,小跑着去拦,杜云峰才站住脚步说身体不适,先走一步。
老海赶忙回身通知了主人,侯代英急三火四地追了出来,那杜云峰早已经出了侯家大宅,大步而行,侯代英叫了一声“杜哥”,他才不得不回头。
“杜哥,”侯代英追上去,“哎呀我可是个病人,杜哥你得给我面子,都要开席了,怎么说走就走呢。”
“我有事,得马上去办。”杜云峰没心思再和他扯,便拱手告辞,扭头便走。
侯代英其实刚才打发了家丁去请候代臣,他本来下午就该请的,只是私心甚重想和杜云峰先谈谈“土货”生意,便拖沓到晚饭时分才亲自挂了电话去候代臣家,候代臣听说是杜云峰来了,便二话不说放下公务,电话里说自己马上就到。
没想到侯家家丁开车去迎的功夫,这杜云峰竟然要走了。
侯代英自我感觉这一下午和杜云峰聊的还不错,便撒个娇似的从后面扑了上去:“杜哥别走。”
哪知他甫一上手,那杜云峰便背后生了眼睛似的,他那手都没搭上对方肩膀,就觉得手腕被人攥住了,一麻一疼的功夫,就被扭住胳膊了。
黑夜降临,黑色洋铁的花样路灯在这条闹中取静的街上并不算明亮,无边的黑暗,朦胧的明亮,一个高大的影子,眼前一晃,就把他罩住了。
侯代英忽然就心里一凛。
“杜哥,闹着玩的,没别的意思!”
杜云峰很快松开了他,顺势往海连江那边一推:“候老弟,我今天真有重要的事,改天再聚,告辞了。”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大步的走了。
第60章 新年新气象
侯代英这次没有再去搂抱追赶,只是原地楞了一瞬,下意识的用手摸脖子.
老海凑上去,问他赶紧回去招呼客人,那一大院子的贵客来宾还等着呢,就觉得侯代英神色有些不对.
“没事,就是有点奇怪.”侯代英摸摸脖子,也没想起其他,只是只觉上后背忽然发冷,汗毛立起来一瞬,又趴了下去。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悻悻的一扭身回宽门大院去了。他毕竟不是个心思单纯的二世祖,混江湖还是有些经验的,他进客厅前回身和老海交头接耳的交代了两句,便满面笑容的开席去了。
杜云峰独步而行,先往那车水马龙的劝业场转了一大圈,钻进裁缝店慢条斯理的选面料看样式。罗锅裁缝给他上下前后的量了尺寸,他在镜子前对着纸壳打样好一番挑剔,心满意足之后又转到后福里的春华戏院高价买了两张票,门口徘徊没一会儿,就搭话上了一位摩登小姐,也不知是旧识还是新欢,挎着胳膊就进去瞧戏了。
暗中跟着的小厮就此打道回府,与管家老海交差去了——那杜老板该是色急,约会女人去了。
春华戏院最是繁华,今晚这出唱的《群英会》,请的马连良,人山人海的热闹,不过还没等到诸葛孔明出场,杜云峰便撇下新欢,后门一闪身,消失在黑夜里。
这一晚他得到了好多信息,看似冷静悠闲,实则脑袋里乱成一锅粥。
从宋书栋那,他对周澜这个名字充满了恨意,一个十恶不赦的汉j,i,an,要杀他。
从侯代英这,他判断出,周澜这个人不止是他的仇人,还是他的合作伙伴,是他曾经信任的人。
一个十分信任的人,要置他于死地。
不论因为什么,这都不符合他的江湖观,换句话说,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他认为,他做不出来。
兜了个大圈,回到戈登道的洋房。甩掉身后有尾巴,他才不会给宋书栋招灾。
隐隐约约,他意识到,这片陌生的土地,是他曾经辗转腾挪过的舞台。
他落幕了一出旧戏,心无杂念的上台演出新的一幕,灯光一打开,在他眼里是一出新戏,可台下那一双双眼睛却是曾经的老看客,黑暗中视线,带着各种想法和意图,一道道s,he向他。
现在还只是认出了他,谁知道接下来是喝彩掌声还是暗杀的枪管呢?
天一亮卧醒来,正要起身弄点吃的然后去上班,却不期然在客厅遇见衣冠端正的杜云峰,再一细看,竟是彻夜不曾合眼的摸样。
“杜哥,你刚回来?”宋书栋本来前几天还有些担心他,但是看他大模大样的招摇了几天,不曾有半分危险,就放下心来,正式打算好好工作,在天津卫扎下根来。
杜云峰将一杯热牛n_ai推向他:“喝吧”,他看起来并不疲惫,眼睛里竟然还多了一丝清明的意味,看着宋书栋喝牛n_ai,啃冷面包,他继续说道:“钱和需要随身带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一会你去车行叫辆车,我们马上离开天津。”
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