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峰心里一亮,追问:“怕他惹事啊?”
“哪能呢?”夏青山扶着大理石台面的洗漱台边往脸上边撩水边絮叨,“你们都对他太有成见了,他是投诚过来的,大家都用异样眼光看他,其实他不主动招惹谁,穷的没子弹了也不和军里张嘴,自己想办法,那也是本事。”
他满脸淋漓着水,抬起头,脚步虚浮的往后仰了一下,杜云峰伸手搀扶,“夏兄。”
“没事,”夏青山接着说,“带他在身边啊,这小子真能喝,酒量不是一般好,能言善辩,给我挡了不少酒,你看今天来的,最低都是团以上级别的,哪个的酒不喝成啊?”
杜云峰打哈哈,直说那是那是,借机搀扶夏师长回了包间。
“哎呀,云峰啊,来得正好。”刚一进包厢,便有熟人认出了他,直招呼来坐。
杜云峰哈哈大笑:“我可是路过,把夏兄搀回来就走,你们不要灌我酒。”他边说着边目光一扫,锁定了一脸吃惊的周澜。
周澜正掏出一根香烟,显然没有预料到他进来,夹着没点燃的烟,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
“那怎么是灌酒,咱们是兄弟情深,来吧。”这一桌子军官里,有半桌子都是杜云峰的熟人,还又两个是黄埔同仁,比他晚两期毕业。
众人把喝多的夏青山架上包间的沙发,拉着杜云峰就席,侍应生赶紧加椅子,送上来新碗筷,杜云峰坚决不就,正儿八经的推辞,拉扯了半圈之后,一屁股坐到了夏青山的位子上,豁然开朗的说:“也别加椅子了,怪挤的,我就坐这挺好。”
周澜没和众人起哄,这时扭头看着身边的他,心里大概明白,这家伙是故意的。
“啪,”地一声按响了火机,杜云峰把火递到周澜面前,“周团长,我坐这,你欢迎不?”
众人以为他在调笑,便哈哈大笑,嚷着给这家伙加满酒。
周澜无惊无喜,满心戒备地吸燃了烟卷,抽了一口便放下了,他脑子里盘算着这杜云峰这算什么意思——笑着就出手伤人,是杜云峰的作派——但是跟自己玩这个城府有必要吗?
杜云峰这是要下手吗?
但是贺驷说杜云峰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澜本来想杜云峰可能在骗他,但是一转念,他又觉得杜云峰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笑眯眯的坐在身边,是个什么意思?
不是个记得的样子,也不是个不记得的样子!
周澜心里盘算着千万种可能,脸上就淡淡一笑,身体侧向另一侧扶手,离杜云峰的距离微妙地远了一些。
这时刚才笑闹的人已经端着酒杯上来了,群体围攻杜云峰,杜云峰也不推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一笑纳。
期间,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随手夹起周澜刚刚放下的烟,叼在嘴里,神采飞扬的吹牛皮。
周澜没有加入轰炸他的队伍,只是望着他,想起几年前二人在一起的时候,小云峰也是这么生机勃勃,活泼泼的青年,如果要比较有什么不同,就是现在更加意气风发,不仅年轻有朝气,还增加了稳重的味道。
真好,真的好。
可惜,此生是孽缘。
生死是大事,大错铸成,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众人推杯换盏,周澜自自然然的应酬,一如常态的交谈,唯独不靠近杜云峰。
酒场热闹,人那么多,没人注意到他和杜云峰明明那么近,却没说一句话。
不多时,周澜悄然出了包厢,他让小兵把车开到楼下,他打算先走,理由等夏师长明天酒醒了再解释也不晚。
等车的空档,包厢不方便回,他在洗手间里抽烟打发时间。
杜云峰和众人推杯换盏,其实眼角余光一直贼着他,他一出去,他便跟了出去。
这边烟刚点着,那边杜云峰便跟了进来。
周澜放下烟,下意识的想躲,说:“你来干什么?”
杜云峰不讲话,一抹脸的功夫,没有了酒桌前的笑模样,单只围着他转了一圈。
周澜是圆心,杜云峰用步子画了一个闭合的圈,目光从未离开圆心,好比一只狼盯着食物。
饥饿,渴望,甚至充满相遇的感恩。
周澜没动,目光滑过大理石台上水晶花瓶,几步距离,他应该可以够得到。
杜云峰没看出周澜的心思,他现在满心都是欢喜,因为终于找到了梦里的人。
“放水啊,”他嘿嘿一笑,然后当着面,掏出家伙哗啦啦的尿起来。
周澜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于是撵灭香烟,闪身进了隔间。
他站在隔间里,不言不动,直到杜云峰的脚步声离去,听到关门的声音,他才打开隔间的门。
结果刚开了个缝,杜云峰就一推门挤了进来。
隔间并不宽敞,他霍然挤进来,周澜十分意外,下意识摸后腰的□□,摸了个空。
杜云峰注意到了,他皱了一下眉头,低声说:“什么深仇大恨,非杀我不可?”
周澜冷笑了一下:“我看你是脑子真摔坏了,明明是你设埋伏要杀我,现在来质问我?”
周澜的眼神是冷静的,他设想过很多次与杜云峰剑拔弩张的相见,唯独没想到被堵到卫生间里,这让他十分憋屈,甚至有点屈辱。
杜云峰迟疑了一下,决定自己先开诚布公。“周澜,”他说,“我有些事情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你,记得我和你之间的好多事情,我前天见过你之后,一直心慌,我努力的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