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被这一双眸子惑住心神,久久不能言语。直到听到那人冷嗤一声,方才清醒过来,转开眼不敢再看。
“死老头,这便是你说的忘年之交?”何欢君嘴角翘着一抹讥讽,“你还想装模作样到何时?”
道长突然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不禁莫名其妙,驳斥道:“我虽修道十年,可也正当壮年,你、你便是青春年少,也不该对我这样无礼。”
一旁早就看何欢君不顺眼的小道士过来在何欢君的肩上推了一把,又把道长扶起来。
“东极师伯,此人不识好歹,屡屡对你不敬,我们还要寻不死药回去救人,不要再管他了。”
其他道士亦上来附言:“是啊师伯,这瑶池危险重重,连他都伤成这样,还不知有多少妖物在暗处伺机而动,我们还是尽早走吧。”
道长点点头,把裂琴和药瓶放在地上,对那何欢君道:“你多保重。”言罢便转身与他们一起走了。
何欢君盯着他走远的背影,眸深如夜。
修道已十年,想来,也该是命丧于此的时候。
“总归,是为了我……”
何欢君垂下眼眸,将裂琴收回后背,他缓缓起身,往道长一行人走远的方向而去。
道长一行人走到半路,突然发现何欢君在后慢悠悠跟着,他的伤势似已恢复了一些,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也有了些许红润,见他不紧不慢走着,却始终能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道长心中奇怪,但其他弟子也都对那人有些微词,道长也不好回头去邀他同行,况且他的身份不明,也不知是敌是友。
何欢君跟在已不知是第几世历劫的东极身后,自从无间地狱那次不欢而散后,他再未去看过他,岁月无声,也不知他后来又转世过几回。
一场大梦醒来,以为遮住眼耳口鼻,对他不闻不问,一切便能复归平静,过往如常,可这一切,终究已是不一样了。
东极领着几个弟子往这坐落于瑶池间的宫殿深处行去,他们所走的方向并非刚才何欢君与纪青山所去的内殿,而是沿着殿外园林的石道走着,曲径幽深,两道栽种修竹,越往深处走,林叶越茂盛,道路便越窄。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未尽之处突然传来丝竹之乐,靡靡之音灌耳,香甜之气扑面而来。
“东极师伯,我头好晕。”修为稍浅的小道士突然捂着头叫唤,东极伸手搀住他,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臂,低声对他道:“沉心静气,默背一遍《急急如律令》。”
小道士听从,口中念念有词,不出片刻,头晕之症稍解,双手拉着面前人的臂弯高兴道:“东极师伯,我的头果然不痛了。”
东极正要安抚他两句,不想身后不远不近地传来一句冷哼。东极回头,见何欢君正盯着靠在自己身上的小道士,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略带怒气,微微鼓着,也不知是不是要在那小道士身上盯出个洞来。
没等东极想明白原因,前面弟子的欢呼声三三两两地传来,抬头看去,只见他们朝道路尽头奔跑而去。东极见他们行为失常,而此地又十分怪邪,连忙拉着小道士追上去。
何欢君觉得那个小道士碍眼的很,犹记得这万年来,那东极老头与他为友,二人之间也是这样说说笑笑,老头对他也常是这样宠溺的神情,事事都为他着想,处处都是妥贴周全,这万年之间多少事,多少次临危,便是他不转头也知道东极一定会来相助,这老头本来明明……明明是他的所有。
可如今,却像被人夺走了一件本属于自己的东西,这件东西他从前没有特别在意,但这东西总是就在身边,无论何时,只要你需要他,他总归不会让你失望。
何欢君行至幽径尽头,便见一座竹楼立在眼前,正是绿云扰扰,烟斜雾横,有如人间的繁华烟柳水榭歌台。
第十九章
卷帘入内,见到眼前情景,何欢君不由挑眉。
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修行者此刻正如人间的寻欢客,衣衫半解,左拥右抱,在娇艳女子的簇拥下,神魂颠倒不知今夕何夕。
何欢君双目缓缓扫过众人,楼中暗香旖旎,觥筹交错,定力不够的修道者全都被困于此,目光落在角落抱着酒坛满眼迷醉的小道士身上,眉头轻轻一皱,何欢君踏步过去,用鞋尖踢了踢那小道士,问道:“东极呢?”
小道士迷蒙地抬眼看向眼前人,好不容易聚起一点清明渐渐看清眼前人,却又痴痴笑着唤道:“美人,来,喝一杯,我、我敬你。”说着举高酒坛子对着何欢君,原先对他毫不友善,如今却是垂涎三尺。
何欢君嫌恶地别开眼,知道他已堕迷境问不出什么来,便跨过他往别处寻去。
在楼下转了一圈也不见东极的身影,何欢君一眼看到回旋长梯,略一沉吟,便拾级而上。
来到二楼,玄关之后,是两排交错依建的雅间,何欢君一间一间走过,一道一道推门,终在其中一间看到东极。只见屋中屏风倒地,东极盘腿坐在榻上,虽是衣衫凌乱,却面容冷峻,正襟危坐。然而他的身后,却有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正舞弄风情对他百般挑拨。
何欢君一挑眉,徐徐步入屋中,来到塌前。
那女子见有人进来,惊诧地望去,见到何欢君时不由为他的容貌所迷,可再看他周身隐隐光华,吃惊道:“你不是凡人,怎进此境?”
何欢君不答,微微一笑,袖风一拂,竟搬来一张椅子在塌前坐下,两膝相叠,闲靠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