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淼被外面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折腾得头疼,说:“好了好了都出去吧,让我静会儿。”
程光武说:“少爷不高兴?这得赶紧换衣服,去焚香洗澡,晚上就要进宫赴宴了!”
游淼把皇榜随手扔到一边,喊道:“摇光!摇光!你给我进来!”
摇光正在外面散钱给太学生们,一时间僻院门庭若市,来者络绎不绝,就连附近百姓听到消息也过来看探花郎,讨几个赏钱,摇光听得游淼声音里带着气,忙转身进来,不敢说话。
游淼把门重重一摔,外面的人都吓了一跳,听见探花在房里骂人,游淼怒道:“你现在出去,骑着马回山庄去,告诉李治烽!再不过来,老子再在京城买个人算了!说好殿试前就到,这像什么样子?!”
游淼倏然就觉得自己简直是脑子昏了,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摇光也吓了一跳,不敢回话,游淼又苦笑道:“算了算了,当我没说过。”
游淼总算把想的事情说出来了,一口气也顺了些,他气的其实也并非李治烽没来,而是觉得他没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也做得够好了,吩咐他做什么他就去做什么,况且回山庄去,也是按着游淼说的在办事,李治烽虽说心里想的全是他,也是为了他游淼活着,断然没有把这么个人朝死里折腾的理,但游淼心里就是不舒服,就是酸楚。为的不是李治烽不来,虽然他也并没有错。
“去吧,去买香茅。”游淼说:“烧水,一身汗,洗了换身衣服。你俩谁跟着我进宫?”
摇光与程光武交换了个眼色,程光武微微摇头,摇光似有点欲言又止,却被程光武制止了。
游淼马上就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问:“想说甚么?”
摇光道:“少爷……”
程光武蹙眉道:“摇光,你去烧水。”
游淼却道:“你说了再走,刚才想说什么?”
摇光迟疑顷刻后,说:“李治烽不是……不是没把少爷放心上,是上回发大水时,他从崖上摔下去……”
摇光才起了个头,游淼登时就懵了。
“……摔折了腿。”摇光说。
天光照进昏暗的房中,游淼只是呆呆坐着。
张文翰抹了把眼泪,在院子里接受众学生的道贺,频频点头。
半晌后,却听见房里游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
众人当即面面相觑,都道探花郎也真能耐。
接旨的时候不哭。
受贺的时候不哭。
回去还自个儿关起门起来哭,人才!
当天午后,游淼闭着双眼,疲惫不堪地躺在热水里,头发披散,浸入水中。
摇光一边给游淼理头发一边说:“李治烽说了,不让惊动少爷,腿一好就火速上京来。”
游淼道:“待会你就回去一趟,告诉他让他在家养着,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摇光道:“少爷,舅爷和他生怕你急着回去,才让我瞒着的,你要现在回去了,我的腿可就保不住了。”
游淼简直是啼笑皆非,怒拍了摇光一头水。
摇光难得地笑了笑,躬身点头,退了出去,换程光武进来服侍搓背。
游淼道:“叫摇光进来!我话还没问完!”
程光武哭丧着脸道:“少爷。”
游淼不耐道:“又怎么了?”
程光武说:“家里带来的衣裳只有四套,两套洗了未干,两套是便服,现下去做已来不及了,要么去铺子里买成衣?”
游淼道:“随便穿罢,这么讲究做甚?”
外头已忙疯了,张文翰与摇光回过神后才想到,今日游淼是要入宫赴宴的!江波山庄带来的衣裳根本就不够看。眼下再去做已经来不及了。游淼自己倒是知道吃穿用度,然而来了京城便没把心思放这上头,遂吩咐道:“随便穿就行,粗布长袍能上就上了,怕它的,去了指不定皇帝还夸我节俭会过日子呢。”
片刻外面又有人来了,却是家里最年长的小厮长垣,与摇光在廊下小声交谈,游淼道:“长垣吗?进来。”
长垣笑着进来,说:“恭喜少爷,贺喜少爷,乔舅爷猜到少爷定是金榜题名的,怕少爷有花钱的地方,让我八百里路加急赶来,给少爷送银票来了。”
游淼道:“李治烽的腿怎么样了?你给我老实交代,不然把你俩充军去。”
长垣的笑容僵住,游淼又说:“只怕是他让你上京来,先稳住我,对罢?”
游淼先前只是乱了方寸,现在脑子一清楚,转得比谁都快,猜了个十足十正着,长垣忙道:“管家的腿无碍,只是不能骑马,本想坐马车过来,但想着来了也是惹少爷担心,不如在家养好了再来。”
游淼仔细问长垣,李治烽是怎么摔下去的,又伤在哪儿,刨根究底地问完一次,直问得长垣赌咒发誓天打雷劈的话都出来了,才稍稍放下了心,起来穿衣服。长垣又恭恭敬敬奉上一封信与三千两银票。
游淼冷冷道:“这三千两是小舅出的?只怕是我那便宜老爹出的罢。”
长垣忙道:“少爷英明,里头有二千两,确实是碧雨山庄送到咱们庄子里来的。舅爷说反正不用白不用,就着我一并送来了。”
游淼看也不看那银票,眼睛兀自发红,抖开李治烽的那封信,正是七夕那夜,游淼写了几个字送去,李治烽看完后的回信。
回信内是一首诗——孟郊的《登科》。
“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