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笑着颔首,握住景娴的手走进景仁宫。
景仁宫正殿,景娴帮乾隆脱了狐裘交给春喜,随即吩咐道:“你们都先退下。”
贾六与春喜带头行了礼,一众宫女太监鱼贯而出。
乾隆将双手负于身后,笑问:“想单独和朕说些什么?”
景娴轻声一笑,说道:“一阵子不见,皇上与臣妾之间竟变得如此陌生?”
乾隆脸露尴尬神色,坐到火盆前烤着手。
良久良久,景娴又道:“敬事房的记录,近来太过‘难看’了,几度惊动了太后。”她平静道来,语气中不起一丝波澜。
乾隆反倒有些诧异:“你不追问?”
“追问什么?”景娴坐到铜镜前,拆着插在头上的发饰,又道,“皇上的行踪轮不到臣妾过问。可是,后宫要有交代……”她低首苦涩一笑,“臣妾想过些清静日子,还请皇上成全。”
“你这是什么话?”乾隆语出不善,侧过身子瞧着景娴道,“朕‘耽误’你过清静日子了?”
景娴思忖着,终是退了一步道:“隔几日出宫一次不成吗?虽说‘雨露由来一点恩’,皇上心里惦着宫外的那个,这宫里面总也该有皇上能待的地方。后宫安稳,对于宫里宫外的人都是一件好事。”
“话儿不是这么说的!”乾隆掂量着措辞,“她这一次北上,是被朕‘骗’来的,眼瞅着要过年了,朕若弃她于不顾,忒也无情了。”
景娴的一头黑发已散了下来,她拿起桌上的篦子轻轻梳着,一边梳一边说道:“整日的‘晚出早归’,宫门关了便翻墙,皇上您是天子,天子当有天子威仪。”
乾隆冷哼一声:“好一句‘天子威仪’!朕已‘做到天子’了,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还要整日被你们拘着、管着,这个‘天子’‘做’的忒也窝囊了!”
景娴透过铜镜看到乾隆脸上的怒色,看到他自行披上狐裘,怒气冲冲走出景仁宫……她梳着头发的动作渐渐慢了,眼中盈着泪,扬起头瞧了瞧屋顶,勉强抑住即将落下的泪。这就是帝王……她依稀还能想起不久前,就在这间屋子里,他们一起送别和安,他那时百般温柔、百般体贴,直与今日判若两人。
养心殿,乾隆坐到龙椅上,重重喘着气。他双手紧攥成拳,轻轻颤抖着。贾六小心翼翼走上前来,慢慢研着墨。
乾隆提起搭在笔架上的御笔,蘸满了墨,左手展开一卷空白的圣旨,正要落笔,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将笔放下。他抬眼瞧着贾六,问道:“朕近来做的太过了?”
贾六磨墨的手并未停下,恭敬回道:“皇上是说‘出宫’的事?”
乾隆轻轻颔首:“今儿个不装傻了?”
“奴才不敢!”贾六斟酌着词句,“敬事房的小五子这些日子也确实不好过,听说,前几日他还被太后传召了。”
“依你看,朕该怎么做?”
贾六退后两步,躬着身子道:“奴才哪里醒得,皇上的事一向是您自个儿做主。”
良久的沉默后,乾隆问道:“你是不是觉着朕‘无情’?”
“皇上无情?”贾六重又上前磨墨,说道,“依奴才看,皇上重情!”
春喜端着茶盘奉上一杯茶,而后站到一旁,俏声说道:“皇上不止重情,皇上还多情呢!”
乾隆终于笑了,看着春喜道:“你跟在朕身边儿不过个把月,如何看得出?”
春喜道:“奴才哪儿敢随意评价皇上,是皇后娘娘说的!”
“哦?”乾隆饶有兴致,“她这样说?”
春喜重重点了点头:“别看娘娘平日里一副对任何事都不太上心的样子,可她是真心了解皇上。”
乾隆叹道:“朕又何尝不知道,朕又何尝不了解她,只可惜……”
春喜道:“只可惜皇上坐拥天下,一颗心一生只待一人好,太难了……”
乾隆笑道:“这也是皇后说的?”
春喜俏脸一扬,回道:“这是奴才说的。将心比心,奴才若是皇上,见到程帮主这样的人物,想不动心也难。自是要待她千般好、万般好,好到她再也舍不得离开才是……”
乾隆轻轻颔首:“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怪不得……”他眼神迷离,怪不得景娴几次三番要让这小丫头来侍候自己,当真是用心良苦。
春喜自然猜得到乾隆心中所想,她微低下头,并不作声。
只听乾隆又道:“皇后好歹是你昔日侍奉的主子,此刻,你一句话也不想替她讲?”
春喜略作思忖,回道:“娘娘的好,不需春喜多说,皇上您心里自然清楚。更何况,春喜知道皇上您是个念旧之人。奴才要守奴才的本分,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不该看的不看。奴才跟着皇后,便侍奉好皇后,现而今跟着皇上,便侍奉好皇上。”
乾隆听了,颇为受用,站起身来,由着春喜给自己披上狐裘,随即说道:“朕是皇帝,要为天下表率。不能负了你口中‘多情’二字啊!”正说如此,他走出养心殿。西北风吹到身上,纵然披了狐裘,仍旧有些冷。他双手合十,哈了口气,重又朝着景仁宫走去。
☆、封王
景仁宫内殿,景娴见乾隆去而复返,免不得心中诧异。她站起身来,迎上前去福身道:“皇上。”
乾隆轻轻颔首,自行脱下狐裘交由贾六,而后坐到暖炕上。
景娴在乾隆下手边落座,她换了件淡粉色汉服,一头黑发只松散着系于脑后。她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