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钱隽也是这么想,大概走出二十多里,马车又朝西拐,并且还一路小跑起来,到了傍晚,来到一个野河滩码头,早有人等在这里,他们立刻下了车,连行李都不要了,文瑾她们轻装简从,上了小船,一色的青年汉子摇橹,船行的飞快,后面几艘,也紧紧跟着,一直行到半夜,进了一条大河,就在河中央,他们换了艘大船,那些小船原路返回,在月夜里,很快变成几个黑点,最后完全瞧不见了。
大概过了七八天,河流入海前,钱隽带着一家人上了岸,陆路行了两天,再次在一条小河里乘那种只能坐两三人的小船,然后,又换了两次,陆路行驶两天,竟然到了文瑾第一次来的那个小镇。
“再有一天,就到了南疆军营了?”
“嗯,若不是怕出事,我真想带孩子去一趟那个葫芦谷。”就在那里,文瑾和失忆的钱隽相逢,他太惦念那个绿树参天、阴凉幽静、狭窄逼仄的山谷了。
“今后有机会的。”文瑾说了一句,“威远侯还在,我们可以去看看他。”
“不去他那里,直接找道人,岳父在呢。”
文瑾并没看到生人,不知他如何得知,她相信他绝不会信口开河,便点点头。
这一回,河道上的小桥很结实,一家人步行从上面走了过去。马车、马匹反而靠人力抬过去,然后下了山包,他们才继续坐上去,萧逸竟然带人过来迎接,远远的,文瑾看到父亲头上几根短碎的花白头发在风中飘舞,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下来了。
“外公,外公----”金金还隐约有点印象,这会儿跳下马车跑过去,钱钱那时候虽然小,但其实比金金还有记性,他在后面跟着,警惕地四下望了望,这才迈开小短腿跑起来,文瑾在南疆,也并不怎么回娘家,但家里人知道她好着呢,倒不怎么忧心,回了京城,那是要受婆婆欺负和奴役的,萧逸看到女儿的身影,顿时泪水就溢满了眼眶。
“外公,钱钱好想你。”
萧逸飞快地抹了一把眼睛,弯腰把两个外孙拢在怀里:“好宝贝,外公瞧瞧,长大了没有?”
“长大了,外公,我都开始跟着爹爹蹲马步了。”
萧逸又把眼光转向金金。
“外公,我在宗学念书,先生每个月都会夸的,也练功了,能打过十二三的同窗,没人敢欺负我。”这个时代,还是要求谦虚谨慎,像钱钱那样自卖自夸,金金很有些不习惯,小脸儿红红的。
“好好好,走啦,回家。”萧逸把两个外孙抱到马车上,文瑾才抱着子夜走到跟前:“父亲!”一声叫出来,便已泪流满面,她和钱隽并排跪下,给老人磕头。
“起来,起来,来了就好。”这个时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轻易不能回娘家的,萧逸哪里能不激动呢?他强忍泪水,低声说了一句,“走吧,家去。”
文瑾看到父亲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布道袍,知道他醉心于修道,只是因为弟弟幼小,继母年轻,爹爹不忍心抛下他们,才不肯专心出家的。
萧夫人和萧瑜琛的妻子萧太太在家,已经等得很急了,听到门子来报,都亟不可待地在大门口迎接,南疆这边还是比京城宽松,女人抛头露面多了,她们出来,也没人大惊小怪地探头探脑,萧逸知道自己活不过老婆,也有意让萧夫人多和外面接触,反正到时候和长子关系好,那就靠着,不好的话,她自己分家单过都可以,萧瑜琛有爵位可袭,就给小儿子多留点地产,他觉得大儿子还是很善良敦厚的,不至于为了点家产,就逼迫得继母幼弟活不下去。
文瑾被萧夫人和弟媳萧太太接进家门,三个女人还没说几句话呢,就都哭上了,很是唏嘘了一番,这才不好意思的拿了帕子擦眼睛。
“瑾儿,你那婆子实在不靠谱,娘都担心死了。”萧夫人道。
“嗨,夫人,恶人自有恶报啊,她瞎了,现在王爷另娶,一个月都不去屋里走一圈的,刘彩琴也挺可怜的。”
“活该。”萧太太乃是练武的人家出来的,说话心直口快:“我们在这里也听说了,我当时真想买一挂鞭炮放一放,老天爷怎就这样如了人愿呀。”
萧夫人看了看文瑾:“新王妃对你如何?”
“井水不犯河水,她倒是比刘彩琴想得通,知道压不住我们,也不压,我们既不给她添麻烦,也不特别亲近,她便做到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嗯,还算聪明。”
萧太太拍了拍胸脯笑了一下:“我听说还老大担心呢,怕鞑子女人野蛮。”
“和咱们一样的,就是不一样的山水,不一样的风俗而已,人家也是从小请了汉人先生教读的,什么都懂,好相处着呢。”
石家后来有钱了,石小妹也读了几本书,日常用字都认识,这已经算是文化人了,文瑾的话并不笑话她,石小妹也没忘这边想,她长出一口气:“这就好。”
至于文瑾和钱隽被人追杀的事儿,萧逸和萧瑜琛都瞒着老婆,这俩全不知情,文瑾也没必要让他们担忧,直到文瑾脸色有些疲倦,萧夫人和萧太太才让人抬了热水,让她洗漱休息,再吃晚饭。回娘家的感觉真好,文瑾晚上睡得特别香,连钱钱都没有做梦,一觉就到了天亮。接下来,钱隽和萧逸不知在一起商量什么,文瑾、萧夫人和萧太太每天在家,带着几个小萝卜头,吃呀喝呀穿呀带呀,日子过得别提多轻松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