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西瓜被人砸碎的声音。
沐萦之只觉得眼前有什么红红的东西晃了一下,便有人飞奔而来,像一堵墙一般挡在沐萦之的眼前,将她紧紧护住。
“萦萦,别看。”他低声道。
他的手心格外温暖,虽然捂住了沐萦之的眼睛,叫她什么也看不见,却感觉别样的踏实。
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匆忙慌乱的脚步声,都被白泽一一隔绝开来。
等到白泽将他的手从沐萦之眼睛上拿开时,一切都结束了。
宫中的侍卫动作极快,眨眼地功夫就将易流珠的尸体从撷香殿中搬了出去,方才易流珠触柱的地方,已经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看不到了。
若不是温子清和邻近几位夫人的衣服上沾染了许多血迹,沐萦之甚至都要怀疑,易流珠是不是真的死在了这里?
周遭的人皆是宛若雷击一般,甚至有那胆小的夫人已经昏死过去,内侍正在掐人中。
皇帝蓦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飞快往殿后走去,没叫任何人看清他的神情。
唯有离他最近的皇后,听到他低低说了一声“毒妇”。
金黄的龙袍从皇后的眼前一掀而过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太后离得稍远,但她也听到了皇帝的话,看着皇后的眼泪,心中冷笑了一声,都是不中用的,到最后还是她这个老婆子收拾烂摊子。
她站起身,“北桀奸细业已伏诛,想来白将军不日便将北桀叛军剿灭,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臣等恭送太后,恭送皇后。”文武百官一起行礼。
撷香殿里众人依序走出。白泽扶着沐萦之和白秀英,缓步向外走去,白秀英虽然离得远,也看见了易流珠触柱的情景,饶是话多的她,也像是呆愣住了。
走到殿外的时候,天上又飘起了小雪。
昨夜的雪还未除尽,地上便又盖上了新下的雪。
宫城内外,一片白雪茫茫,可谁又知道雪地上掩盖的什么污浊呢?
第103章
见白秀英上了马车还一直不说话,白泽松开沐萦之的手,坐到白秀英身边。
“娘,没事吧?”
白秀英一直愣愣地,像是没听到白泽说话一般,白泽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猛然动了一下,像是反应过来了:“怎么了?”
“没事了。”白泽道。
“等回了府,让下人煮一锅安神汤吧,我喝一碗,娘也喝点。”沐萦之瞧着白秀英的眼神,知道她今日受了惊吓。
白秀英忙摆手道:“ 不用喝,哪有那么夸张,我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一开了口,白秀英真是缓过来了许多,打开了就收不住,如往常一般叽叽喳喳地说起来,“有一年咱们那儿发大水,那会儿你已经去了军营,你是不知道,那年死了好多人,我地个乖乖也,水退之后,那河岸上一排一排的。”
见白秀英说个不停,白泽和沐萦之才放下了心。
说话,对白秀英来说是安神的最好方式。
白秀英一路说到将军府门口,快下马车时,忽然又怔怔说了一句:“真是个可怜的丫头。”
“娘。”
“唉,我就是觉得年纪轻轻的,可怜!看着那么漂亮的人,竟然死得这么惨!今晚我给她烧些纸钱罢。”白秀英又重重叹了口气。
沐萦之听到白秀英说起易流珠的事,一时感伤,胸口亦有些喘不过气,连咳了好几声。
白泽急忙抱起她,飞快地跑回思慕斋。
“真不该答应让你出门。”白泽道。
好在这一次咳得不久,白泽替她拍了一会儿,便顺过气了,喝了一瓶枇杷露就彻底缓了过来。
白泽伸手,帮她将身上的白狐裘解下来,“狐裘怎么处置?”
那白狐裘是一只完整的狐狸皮做的,此时解下来被白泽捧在手中,不知怎么地看起来竟有几分生气,宛如活物一般。
沐萦之看得白狐裘,便想起了易流珠鲜活的脸庞。
“找个地方埋起来,给她做个衣冠冢吧。”易流珠已死,既被太后定为了畏罪自尽的北桀奸细,那么她的尸体,指不定会沦落到什么地方受什么样的侮辱,能扔去乱葬岗都算是好去处了。原是该帮她收尸,只是这些事沐萦之无能为力。
白泽点了点头,拿着白狐裘正要转身。
沐萦之却又反悔了:“等等。”
白泽转过身,捧着狐裘等她发话。
想着易流珠恳求的目光,沐萦之道:“罢了,先收起来,总归她是想送给我的。”
想来易流珠是不肯脏了这狐裘,才将狐裘赠给沐萦之,若是埋了,恐怕也不合她的心意。
“好。”白泽将狐裘放进柜子里。
看着白泽站在衣柜前整理的样子,沐萦之心中一动,觉得这男人跟外面的传言实在相差甚远。
“将军应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吧?”
“什么?”白泽一开始没听明白她的话,继而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易流珠触柱。
白泽摇了摇头,“战场上的死跟这样的死不一样。在战场上,随时都有人在死,你根本来不及去知道每一个死人的姓名和故事,只能举起刀剑拼命的砍杀,为了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