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他该走了,而现在,就算他坐到第二天早上,指间的烟气燃尽烧到手指处,也不会有人缠磨着他放下手里的烟,提醒他该去吃饭了。
陈牧想着想着,眼睛眨出了一滴泪。
他仍保持着每天回家的习惯,就放佛有人仍在等他一样,方琛的厨艺居低不上,结了婚年之后好像有点急着做个好媳妇,前几日头脑发热,说想学拔丝地瓜了,买了几袋子的糖,做了一次又一次的黑暗料理,逼着他吞吃下去。
有几回他实在吃不下,求饶说:“要不咱换一个菜学?比如锅包肉什么的。”
方琛研究着菜谱,嘟囔道:“我总有一天会学会的。”
以前别人跟他讲,婚姻会放大很多不美的东西,所以婚姻是很多人的爱情坟墓,但结婚后他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受,只是感觉跟她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尤其的快,快到他想把时钟倒拨回来。
他和方琛的相处模式,让他想起了父母,忙碌的生活让他们格外珍惜彼此,碰到一天就恨不得整日腻在一起。
陈牧有时抬头看着墙的照片,父亲的,母亲的,方琛的,还有象征着孩子的婴儿卡通照,便会跌进一瞬间的明媚里。
原来,他曾如此富足过。
可现在他顶着一身的光芒,却在二十多度的天气里浑身冰凉,俗话说乌云蔽日,但阳光总有重新洒落的一天,他的却永远没有了。
方琛没了,什么都没了,除了满脑子的影像,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家里好不容易积攒的暖光,随着她的离去,渐渐消失弥散,往时清冷的寂寥又再次张着大口,彻底吞噬了他。
就像这空茫茫的荒野,寂寞和孤独野蛮生长着。
“队长。”
陈牧坐在发呆时,许良走了过来,站在离他老远的地方,低声喊了他一句。
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怯意:“有人找。”
因为方琛的事,陈牧曾担心许良心理不适应,建议他休假去看看医生,许良摇着头给拒了,说不是怕,是恨,没能保护好方琛,如果他能一眼不离地看着她,能再快一步找到她,或许……
陈牧掐灭烟,起身拍了一下他的肩:“挺直了,小小年纪,中气不怎么足嘛。”
许良顿了一下,跟陈牧说:“队长,你好好记着她吧,别忘了她,这样你们仍是在一起的,一个人能活在爱人的记忆里,她就也是活着的。”
陈牧被这句别出心裁的话说得几近颤抖,因为它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别人安慰他,总是让他节哀,挺住,看开,可他节制不了,虽然艰难地挺着,至于看开更是不可能,不过有时候他很感激这种思念的疼痛,因为她依然清晰。
陈牧往办事处走,回头看了许良一眼:“故事会看多了?矫情。”
许良笑笑:“不是我,是我表姐写的,她是个记者,写文章的,不过我觉得这话写得好。”
“你姐很聪明。”
许良跟上陈牧:“不能夸她,她傲着呢。”
陈牧在办公室见到了杜宇,他已经向袁木杰如实交代了所知道的一切,也做完了两天的回国交流工作,今天就要回去了,特意过来跟陈牧道个别。
陈牧带杜宇去了乡派出所对面的牛肉汤馆,以前杜宇读书的时候,他总担心小伙子营养不良,没少带着去补膘,选的大多也是这种干净香气浓的小馆子。
老板是巴希尔的哥们,跟陈牧也熟,看他进来,端上了两大碗汤和几瓶饮料上来,又特意搬了个小风扇,放在并起的另一张桌子上,为他们驱暑。
小馆子对面的水果内,一位穿着军绿色裤子的年轻人一边挑着水果,一边往店内瞄。
陈牧拿起饮料走到柜台,将饮料退了:“换啤酒吧。”
老板看着陈牧,奇怪他一向不在工作期间喝酒的,今天是怎么了?
老板的目光带着一丝惊讶,还有一丝同情,认识陈牧的老乡们现在看他总是这两种表情,人人都知道他的妻子被人杀了,似乎他做的一切都很怪异,蕴含着某种自暴自弃的意味。
陈牧笑了笑,神情没有太大的波澜,指着坐在桌前的杜宇说:“我弟弟,很久没见面了,今天我请假了。”
老板这才把啤酒给了陈牧,又加了一句:“陈警官,这酒我请你。”
陈牧把早就准备好的钱拍在桌上:“不好。”
他是公职人员,吃喝老百姓们的东西,每次都算得很清楚,倒不是为了以正风气,而是不想为文物警察这个群体玷上骂名。
现在更要算清,他还不至于因为亡妻一事,去占谁的便宜,方琛贵着呢,也占不回来。
陈牧拎着酒回到桌上,爽利地磕开瓶盖,拿出一次性杯子,为杜宇倒了满满一杯。
杜宇张了张嘴,话留在了心里,其实他是不喝酒的,但今天他打算为了陈牧破例一回。
回来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这么坐着,没了以往的欢腾,多了一份隐隐的愁绪。
“喝啊,二十二岁了,可以饮酒了。”陈牧像以前那样笑着,直笑进杜宇的眼睛里,“放心喝吧,等会儿我送你。”
杜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杯度数不高的酒,却辣得他眼泪直冒。
陈牧拿了张纸巾给他,把筷子整齐地放在他跟前,一切面面俱到,就像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工作还顺利吗?”
杜宇点了点头:“还行。”
“以后什么打算,回来吗?还是就待在美国了?”
杜宇没回他的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