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正认真倾听杜聿说话的程寻。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抬起头,向他遥遥看来,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晶莹雪白的细牙。
这笑容太过灿烂。苏凌下意识回了一个微笑。
“等会儿胡渚使者……”杜聿正低声说着,忽然注意到不对。他抬眸,见身边的人眼眸润润的,亮亮的,似是刚下过雨一般。他心中一动,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不出意外看到了正与其视线交汇的二皇子。
瑶光殿里人不少,热热闹闹,灯光氤氲。然而却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丝绸,将这两人的目光连成了一条线。
不过是片刻之间,程寻已然收回了目光,冲杜聿笑一笑:“我知道,今天的胡渚使者也会过来。”
杜聿定一定神,没有回答这句话。他略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顺手端起了面前的酒盏,轻啜一口,继续道:“是啊,但你不必放在心上……”
胡渚使者上次是为了搬救兵,这回是一为道谢,二为上贡。毕竟当初请求大周发兵时,答应了不少条件。
皇帝不会在晚宴上商议国事,但不代表不会借机扬一扬国威。
胡渚使者到的很早。
程寻还没跟胡渚人打过交道,此时不禁细细打量。见那几个胡渚使者,都不像她以为的高大魁梧,熊健粗鲁。为首的甚至身形消瘦,两颊凹陷,只是目露精光,一看就知并非寻常之辈。
杜聿低声道:“为首的那个是乌维,此人通晓汉学,曾是胡渚现任首领的夫子,也是他的叔叔,地位极高……”
“太傅?”程寻在心里自动替换成大周的官职。
杜聿点一点头:“可以这么说。”
……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伴随着太监尖利的声音,瑶光殿瞬间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施礼,三呼万岁。
皇帝与姚氏相偕而入。
程寻抬眸看向姚氏,见她宫装繁复,许是施了脂粉的缘故,气色比那次在西苑见她时,要好很多。华裙丽带,暖红色的灯光在她周围勾勒出淡淡的晕色,仿若神妃仙子,随时都能乘风而去。
她轻赞一句:“好美。”
声音极轻,然而她身旁的杜聿却微微侧目,很快又移开了视线。
皇帝神色淡淡:“平身。”
众人这才又回到自己座位。
皇帝在上方不咸不淡致辞,下方杜聿则轻声对程寻说了一句:“这话以后别再说。”
“什么?”程寻讶然。
杜聿伸出右手食指,虚虚一晃,继而又收起,小心提醒:“你莫忘了你是男子。”
程寻瞬间瞪大了眼睛,做一噤声动作,连忙点头:“知道了。”
杜聿轻轻一笑,不由地想起那次见她女装的模样。心口忽的浮上一个念头:或许这就是人说的美而不知?
他第一次见到有姑娘不爱惜自己的容貌,把自己捯饬成这个样子的。
—
皇帝今日心情不错,甚至难得有心情欣赏歌舞。
殿内舞姬伴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皇帝饶有兴致问胡渚使者:“大周的歌舞如何?”
乌维欠身答道:“回大周皇帝陛下,大周的歌舞极美。但是在我们胡渚,也有好看的舞蹈,尤其是兽舞,兼具刚劲与柔美,比起大周的舞蹈,另有一番美。”
“兽舞?”皇帝微微一笑,眸中闪过怀念之色,“朕二十年前已经见过世上最美的兽舞了。”
言讫,他含笑看向了姚氏。
姚氏轻岂朱唇:“兽舞嘛,也不是胡渚独有。”
如今的姚皇后,二十多年前,一舞倾城,让皇帝对其一见倾心。
不过,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她如今贵为皇后,自然不能像舞姬那般,下场起舞娱人了。
胡渚使者既然提起了兽舞,皇帝挥一挥手,命舞姬换成兽舞。
少时鼓点节奏急促,原本如柳枝般柔美的舞姬神情忽变,动作中已经带了杀伐之气。——正是乌维所说的兽舞,至刚至柔,美不胜收。
程寻常在书院,多与书本为伍,平时看到的才艺演出也不多。难得看见宫廷舞蹈,见舞姬衣袂飘飘,如仙如魅,看得格外入神。
—
那厢皇帝已与乌维等人谈起了胡渚近况。
乌维轻叹,答道:“谢大周皇帝挂念,如今战事已停,百废待兴。休养生息数年,定能恢复胡渚雄风。”
皇帝嗤笑一声,胡渚的现状,他已经从宁将军那里知道了。本就物质匮乏,又经战事洗礼,还能成什么样?
从皇帝的神色里,乌维大致能猜出皇帝的意思。他面色不改,轻声道:“当日胡渚内乱,向大周借兵。全靠大周皇帝陛下仁善,借兵于我,才结束了胡渚内乱。”
皇帝淡淡一笑:“区区小事而已,喝酒喝酒。”
大周之所以发兵,主要还是因为胡渚答应了大周的条件。若非如此,又岂会出兵相助?
乌维自己将酒杯满上,大声道:“敬大周皇帝陛下,祝大周皇帝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皇帝微微一怔,继而哈哈大笑,指着乌维,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寿比南山?哈哈哈!今日又不是朕的万寿节,何来的寿比南山?错了错了……朕听闻你乌维精通汉学,可见传言不可尽信。”
乌维也笑了:“原来不能这么说么?乌维自负精通汉学,没想到竟丢了丑。听说大周人才济济,皇上刚开设博学宏词科,新得了不少有才之士。乌维不才,不知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