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十多年前那一场遍及全国的绿领民变之后,在大汉十三州崛起了另一大势力群体----宗族豪强。他们最初不过是为共坚壁以御寇,才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形成最基层的自治武装力量,并且因为他们多数兼有庄园主的身份,可以自给自足。
然而,尽管宗族豪强乘势崛起,拥有了土地和武装势力,但在阶层依旧固化封闭的今天,宗族豪强吃穿用度可以强过布衣百姓,却无法触及最上层阶级的享受。
是以,宗族豪强皆以迎娶士族之女为荣,以谋其嫁来后改变他们的衣食住行,乃至言行举止。
可多数士族名门之女,岂会下嫁到豪强之家?
他们即便能娶上贵女,也乃姬妾一流所出的庶女,不说所受家族教育不同,便是最简单的吃穿用度都有差别,这样的庶女又能带去什么?
姜媪虽不是贵女出身,却自幼进下邳王宫服侍,后又随曲阳翁主嫁入“四世三公”的彭城甄家,饮食起居上的见识自是非凡。
甚至于,姜媪对于药理与饮食之间的关系,也有一定的了解。
如此一来照顾起甄柔的饮食起居,自是事半功倍。
与此同时,对于曹劲的话,姜媪也心所感。她委实让罗神医的话吓到了,生恐甄柔再思虑过重伤了身子,便一心服侍甄柔之余,不让任何事来打扰。
甄柔有自知之明,行军打仗的事,她是一窍不通。
曹劲却是身经百战,十年来历经大小战事无数。
前世走的太早,虽不知天下局势最终如何,她却通过数次交锋,对曹劲很有些信心,何况还亲耳听曹劲说过战事已控制,她自然乐得耳根清净,抓住眼下难得静养的机会,让自己也能放松一下。
光阴在闲暇,转瞬即逝。
不觉月余过去,到了凉秋九月。
草木失去了夏季的繁盛,日渐枯黄。
大自然应时的变化,好像在警告人寒冬将至,现在该适时保存力量,待度过漫长的冬季,大地回春之时,再续一年的计划。
一日轻晓,甄柔让窗下石缝之间的寒蛩叫声扰了好梦,没了睡意,索性起身。
梳洗、早饭停当,到庭院里散步。
因为起得太早了,有三四个侍女正拿着扫帚,清扫地上枯黄的落叶。
见甄柔走过来,赶紧停下动作,欠身行礼。
在她暂住的院子服侍之人,都是从甄家带过来的。
那夜,薛邓联军在关卡和小沛城门外两处设下埋伏,却皆全军覆没,损失达近千人。
接连失败,又大折损,士气已失。
薛钦和邓深两边自是各有顾及,当下不敢再冒然派兵,毕竟甄柔已经顺利入小沛了,也就是曹、甄两家联姻已成定局。
熊傲便趁此机会,在将姜媪和阿玉等近身侍人送过来后,立马安排甄柔的嫁妆和陪嫁侍人连夜送入小沛。
因为姜媪不放心县令府的人服侍甄柔,在陪嫁侍人入住县令府后,就让一众侍人赶紧上来当值。
是以,眼前打扫的粗使侍女,甄柔自也知道。
而对于陪嫁的侍人,不提她们乃自己人,仅今后要一起落根异地,思乡念家之情的驱使下,甄柔也会对她们充满了善意。
见自己可能耽误了她们的活计,甄柔颔首受了她们礼后,旋即就带了阿玉让道一旁。
立于庭院中间,百无聊赖的看她们打扫,见庭院四禺的树木萧瑟,枯黄的落叶遍地,心思微微一凝,沉吟道:“薛家行事一贯谨慎,如今久攻不下小沛,阻止我们与曹家的联姻又失败了。眼见寒冬将至,他们也该要退兵了吧!”
甄柔在这里静养已有一个多月了。
罗神医隔三差五为甄柔请脉,不日前见她和姜媪对甄柔太过紧张,生怕甄柔多费一分心思,便私下让她们不必这样,只要甄柔不整日殚精竭虑,就不会郁成一病。
如此之下,阿玉听甄柔提及城外战况,便也顺着话道:“昨日下午罗神医过来请平安脉时,我听随行的小药童说就要回信都了,就多嘴问了两句。”
信都?
难道不去昌邑了么……?
甄柔颦了颦眉,看向阿玉道:“怎么回事?”
阿玉答道:“婢也不知真假,就听那药童说荆州牧邓深昨日已在撤兵了,估计薛军撤退也就这两日。届时小沛之危解后,若再不安排回信都,三公子就赶不上回侯府过年了!所以,那药童的意思,大概月底就会启程返信都。”
是了。
信都距小沛上千里之遥,自己这边的人多为女眷,还有她的嫁妆要运,不免会拖累曹劲他们的行程。如果这个月底还不启程,到时就赶不上过年了。
想到即将要去离彭城更远的地方,今生再见母亲和兄长也不知能有几回,甄柔一下兴味索然。
倏然,一阵秋风乍起,刮得庭院里的树枝飒飒作响,摇落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一片萧瑟寥落之景,看得人心头越发怅然。
“起风了,我觉得有些凉,回房吧!”甄柔懒然,随意找了个由头,就要回房。
阿玉心细如尘,察觉甄柔一下子意兴阑珊,知道甄柔是担心远嫁后难见亲人,她一边随甄柔回房,一边劝慰道:“听说三公子和现任的侯夫人关系不睦,怕也不愿您婚后常留在信都,每日晨昏定省去服侍侯夫人。说不定就会常带您于左右,三公子又多留在昌邑,到时您和翁主、大公子许是就能再见上面,还有书信往来也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