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柔虽心有疑惑,却也不多问,当下听从熊傲安排,住进驿站。
马不停蹄的赶了两日路,虽是都坐在车上,比起徒步的侍人已好上太多,可也架不住几乎不歇的颠簸。
这样甫一进了室内,甄柔便扯了盖头,卸下珠钗玉环,又让阿玉为自己褪下层层繁复交叠的嫁衣,待只剩一身月白中衣,才长舒了一口气。
姜媪见甄柔一脸疲惫,不由心疼道:“这个熊傲真是!他皮粗肉厚这样赶路没事,可娘子乃金尊玉贵之人,哪能像他一样!”
口中虽埋怨着熊傲,心里却只想着甄柔,说话的当头,已麻利从案上倒了一杯温水,又让侍女奉了一罐蜂蜜,舀了一小勺,在温水里兑开,这才给甄柔递过去。
甄柔抿了一口蜜水,甜味沁入口腔,也滋润了唇舌,不由舒畅一叹,余光见到跪坐一旁的姜媪,也是一脸疲倦,想到自己这样年轻都觉得颠簸厉害,何况三四十岁的姜媪?
这便有样学样,兑了一杯蜜水,递给姜媪。
“谢娘子体恤!”姜媪立时眉开眼笑接过,一口蜜水喝下,只觉五脏六腑都熨烫了,连舟车劳顿的疲乏也跟着没了。
她家娘子,真是美貌又心善,三公子一定会心悦的!
姜媪笑眯眯地看着甄柔,只是一想到曹劲,就不由絮叨道:“还好今日在驿站歇一宿,让娘子能好生梳洗一番,明日才好见三公子!不然,我可得去和熊傲他急!”
知道姜媪一心为她,在姜媪面前其实无甚可隐瞒,且室内除了她们,就只有阿玉。
甄柔这便道:“我和曹劲的婚事,于甄、曹两家有益,却与其它人不利。前几年各大军阀混战之时,大小军阀不下数十,那时颇兴联姻结盟,以联合抗敌。为了破坏联盟,导致不少新娘在出嫁路上被劫。如今天下势力虽初见明朗,崛起了几方大势力,但到底局势混乱,难免不会再有意外发生。熊傲这样赶路,也是为了我们的安危。”
言及于此,甄柔自己却皱起了眉。
这一路行来虽是辛苦,但也颇为平顺。
如今紧赶慢赶,终于在入夜前赶到徐州边境,分明再行一两个时辰就可抵达小沛,为何突然停下……?
难道是担心夜里开城门,会被薛邓联军趁势而入?
可是大部队驻扎在这里,同样会引起薛邓联军的注意……
仍旧不解其惑,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些终归没错。
甄柔当下心念一定,对姜媪道:“我恐今夜有变,还是小心为好!”
说着,扬声叫了“阿玉”,吩咐道:“今夜就不沐浴了,你先找一身常服与我。”
阿玉正在一旁的衣桁架子上捋嫁衣,自是全程听到甄柔与姜媪的话。
心里就有了不安,又见甄柔不沐浴洁身了,心道:这接连两日赶路,都是在野外搭帐夜宿,根本没条件供可以沐浴。然而,娘子的习惯却是每日必洁身,如今到了驿站,有热水伺候,娘子反忍住了,看来今夜可能真会不平了。
阿玉想到此,也不敢耽搁,忙放下捋嫁衣的活计,从衣笼箱找了一身常服,为甄柔换上。
只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咚咚”地叩门声。
阿玉朝门看了一眼,随口说道:“应是送晚饭的吧,婢去开……”
犹言未完,熊傲的声音在外道:“属下熊傲求见女公子。”
甄柔正立在屋中,任阿玉为她穿衣,听到是熊傲,与阿玉对视一眼,旋即宽袖一拂,重新坐到案前道:“请熊将军入内。”
阿玉依言而行。
门一开,熊傲一身重甲佩剑而入,身后跟着一名骑兵,亦是身披重甲。
甄柔心疑。
为了便于上路,熊傲他们一众都是轻装,为何现在却是一身重甲?
疑惑一闪而过,熊傲已立于屋中抱拳行礼道:“请女公子尽快换上布衣,属下将派人先送您入城!”
跟在其后的骑兵,双手捧着一藏青色布衣,闻言上前奉于长案。
布衣,入城……
甄柔明白了。
“可是薛邓联军有异动,熊将军才让我乔装先走?以掩人耳目。”甄柔平静地望着熊傲道。
熊傲黎黑国字脸上神色不变,只一双虎目微闪,却仍旧不肯透露一分,只道:“属下催促赶路,致侍人脚底起血,心生怨气。女公子却一声不吭,反训众人,支持属下之令,实乃感激。故,请女公子再信属下一次!”
话说的好听,一口一个属下,又有感激,看似恭敬,其实只是不信她罢了。
甄柔心里清楚,自当识趣道:“那就交由熊将军安排。”
如是,换上布衣,乔装而出。
第七十章 被围
皓月当空,夜色如醉。
秋风吹过,纵横交错的河道波光粼粼,一望无垠的稻田如浪起伏。
还有长风穿过树梢,送来沁甜的果香。
这是徐州西境,水系发达,土壤肥沃,田野果园,一派富饶祥和之地。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除了草丛中有虫声吟唱,本该是万籁俱静,却被一阵纷沓的马蹄声破坏了宁静。
只见一乘驷马轺车,十名灰衣打扮的家丁,一路奔逸绝尘,从徐州前往小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