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经过刚才之事,卞夫人竟还愿意这样提醒。
甄柔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卞夫人,转眸对上郑玲珑递来的眼色,待见郑玲珑向她点了点头,甄柔心中有数,颔首致谢道:“多谢夫人提醒。”
说话间,先前通禀的侍女,引着一玄衣内侍走了进来。
毫无疑问,这玄衣内侍便是卞夫人提醒她郑重以待的曹安----曹郑养父曹谭的徒弟。
甄柔不由打量了过去。
来人和曹郑年纪相仿,约有五十开外的样子。
中等身材,略有发福。
肤白傅粉,眉目分明,容貌倒可算得中上。
许因是阉人,与张伯气质上有些相似,透着一股子阴柔之气。只是大概常为曹郑做事,在前堂后宅皆是地位非凡,细长的眉宇间犹带凛冽之势,让人不敢小窥。
正窥视间,不妨曹安一个抬眼,竟是向她看来。
刹那四目相对,根本不及瞥开,窥视被发现了。
甄柔心下赧然,面上却不显,随即向曹安轻轻点头一笑,以示善意。
见甄柔一个面浅的新妇,窥视他人被撞个正着,非但没有露出慌张羞赧之色,反而镇定自若露出交好之意,曹安不由想到君候评价此女肖似其母,心道果然有那么几分相似,眉宇间厉色不觉淡了,向甄柔几不可见的微微颔首。
“见过夫人。”
曹安脚下却不停,几步及至堂下,向卞夫人略一躬身,算是行了拜见礼,便直接表明来意道:“君候有话让小的代为转告三少夫人。”
闻言,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第一百六十八章 抬举
李玉莲自幼丧母,被其父李远带在身边教养,常年出入军营,并参加过战事,早些年还组建了一支百人的女子兵团。是以,李玉莲即使已嫁为人妇四五年了,在后宅也过起了养尊处优的少夫人生活,行止间仍不免会带出一两分随性。
听到曹安果然是为甄柔而来,再觑曹安的言行,确定这十之八九是曹郑让曹安来为甄柔做脸的,李玉莲心头当下冷笑连连,随手就将把玩的杯盏往案上一扔。
杯盏为青铜质地的耳杯,这样随手一掷,顿时在长案上撞出“铛”地一声。
耳杯落下,残水四溅,狼藉一片。
在场女眷都是金尊玉贵养在后宅的娇花,乍一见这堪为粗鄙的动作,不觉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李玉莲是真刀真枪上过战场的人,五感自是敏锐过人,如何察觉不出这一瞬间众人的鄙薄?哪怕大家都极快的掩饰了过去。
她虽未料到刚才竟莽撞失手,但见众人如此,李玉莲也是半点也不在乎,心下更是嗤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慌乱,随即脸色一变再变,成了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眼看就要朝身边伺候的侍女发怒。
见状,卞夫人忙道:“安内侍,君候有话传给甄娘,可需我等回避?”
一言试图揭过李玉莲失手之举。
曹安闻音知雅意,哪怕是看在李远的面上,也不会在意李玉莲此举有伤到他的颜面,当下顺着卞夫人的话,和气道:“不过是一些叮嘱的话,无不可对人言,自是不必回避。”
孔圣人有言,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且不论这话说的到底在理与否,不过确实有常言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又或者说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堂内仅是在座的曹府女眷都有近十人,更不提乌压压一群伺候的婢女了。当下,一屋子人哪还在意适才的一些口舌之争,一听曹安如此一说,只想立马知道曹郑有何话传达。
曹安冷眼淡淡掠过一众人等,转身看向静静立在一旁的甄柔。
红衣蹁跹,清丽脱俗。
便是在济济一堂的如花女眷之中,亦是难掩其风华。
一如当年的京城,只要常着一袭红衣的曲阳翁主出现,寻常不可一世的贵女们也只能沦为陪衬。
时过境迁,曾让京城无数好儿郎倾慕的曲阳翁主,如今已是堪当祖母的年纪了。
而眼前的美丽少女,就是她的后人。
老了,都老了……
听说也只有人老了,才会常想起往事吧。
曹安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敛去乍一见故人之女勾起的感叹,他缓步走到甄柔跟前,恭敬一礼,口中称道:“曹安见过三少夫人。”
话音未落,众人已倒吸口气。
曹安竟向一个初来驾到的新妇行礼?
还是一个娘家势微,远嫁到信都,犹如孤家寡人般的新妇?
……
一个又一个惊讶在众人心头生起,就是如李玉莲之流,早猜到曹安前来很有可能是为甄柔做脸,也万万未料到甄柔竟能让曹安做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曹安虽是一阉人,却是曹谭的徒弟,称半子也不为过,和曹郑这个“义子”的名分不相上下,兼之与曹郑又有一起长大的情谊,见证了曹郑从微末到如今的割据一方----成为北地霸主,可以说曹安之于曹郑不仅有兄弟之情,更有辅佐之功,堪为曹郑最信任之人。
是以,曹安与曹家虽有主仆之名,却从来只忠于曹郑一人,也只向曹郑一人见礼。
便是卞夫人身为堂堂当家主母,也只受过曹安面子情的半礼。
如今,曹安居然给甄柔实实在在的见礼,如何不让众人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