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冷漠立在一旁的曹劲,甄姚顾不得胸口的重伤,她忙抓住甄柔,哀求道:“阿柔!她是我亲姐姐!是我母亲拼了性命保护的长女!不要伤她性命……不要……”
话未说完,甄姚已是气血翻涌地剧烈咳嗦,更因情绪过激牵动胸口,刺目的鲜血从伤口不断浸出。
甄柔忙不迭紧抱住甄姚,点头如捣蒜道:“好!不伤她性命!阿姐,你别说话了,马上医工就来了!”说着又忙催促了一个侍女去叫医工来,方续道:“阿姐,你坚持一下!医工马上就来了!以后有危险了,不要再救我了……”
言及至此,趴在地上的甄姜忽然撑着坐起,厉声斥责:“阿姚!你为什么要救她!是她把我们一家人害成这样啊!”
“长姐!”
一语未落,甄姚不顾伤势断然一喝,生恐甄姜再说出危及性命的话,哀求道:“不要说了!你忘了母亲么?她临终遗言,只想我们活下去呀!”
哭喊出这句话,甄姚无力瘫倒。
说不出话,只能哀求看着自己的长姐。
甄姜却只双眼充满恨意地瞪着甄柔,一字一句地泣血恨道:“我为什么不说!她若给薛世子做妾!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父亲还是握有重权的家主,王志习他岂敢给你下药?何近又岂会为羞辱激怒曹家,逼你为妾!?让你落得今日下场!”
甄姚目光一怔,这一年来的遭遇一幕幕从脑海划过。
“不……怪阿柔……”想到母亲之所以服毒,想到如今的形势比人强,甄姚极艰难地气虚出几字。
声音不大,却落入甄柔耳里,让甄柔愧疚的泪簌簌落下。
“……还有我!”甄姜没听到甄姚的声音,她犹自愤恨地发泄道:“我本来夫妻恩爱,如今却累得沛王为了保住王宫,毒妻废子以泄薛世子战败之恨!可我好不容易逃出来,只要杀了甄明廷,让父亲重夺权利,沛王又岂敢如此对我!母亲!你为什么要阻止我!”
说到后来,甄姜已陷入愤恨不甘之中。
甄柔愕然,没想到甄姜今日之举,竟是如此。
想到两年前一起爬南山的沛王,她太难以置信了,以为最多只是因局势对甄姜亏待,却连自己的孩子也……
不敢想下去,对于眼前陷入深深绝望和仇恨的甄姜,她不知该恨,还是该如何?
甄柔痛苦地闭上眼睛。
蓦地,耳边响起“咚----”地一下,重物撞击之声。
甄柔惊骇睁眼,甄姜拿起主位案上的铜质香炉,重重地击打在天灵盖上。
血,顿时如注涌出。
甄姜倒在地上,望着自己的胞妹,气虚道:“……他们残废了……替我保护……”
遗言未完,气绝身亡。
第一百五十五章 重诺
骨肉至亲,何至于弄成这样?
这一天晚上,对于甄家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沉痛悲鸣的。
悲剧虽是甄姜造成的,可又如何怨怪?
甄姜也不过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女人,恩爱十余年的丈夫要她的命,更连她的孩子也可以放弃,甄姜固然可怨,可恨,却亦可怜。
到底还是甄家这一辈的嫡长女,并曾养在甄祖父的身边,如今是不可能葬回夫家了,娘家总要给她一块栖息之地。
招魂、沐浴、入殓、告丧等事宜一应不少的为母女办了。
不过她们这样的走法,实在算不上光彩,丧礼操办起来少不得要低调些。
告丧也只给陆氏的娘家,极少数关系近的族人说了。
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年代,都少不了有几分心思,见出嫁十多年的甄姜突然回来了,还和其母陆氏一起丧命了,都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前来吊丧的时候都异常沉默,至多表面上一两句不痛不痒的安慰之言。
一时间,整个甄府都沉浸在一种讳莫如深的哀戚之中。
仿佛从烈火烹油的热夏,陡然进入了草木萧瑟的深秋。
心虽沉寂着,人却忙碌着。
斯时,寻常百姓为了糊口已是艰难,葬礼从薄不提。世家大族或豪强地主,没了经济上的束缚,在丧葬礼俗上素来兴厚葬之风。
是以,再是低调丧葬礼俗,也不免冗杂之事繁多。
曲阳翁主和陆氏当了这么多年妯娌,尤其是甄家人丁单薄,多年来都是妯娌两相互扶持过来,即便有最后这一年的隔阂,可到底以往的感情还在,曲阳翁主免不了伤感一回,精神也就跟着些不振了。
这个时候,甄柔只有义不容辞的站出来了。
操办陆氏和甄姜的丧事,不时接待前来吊丧的女宾,其余时候就是守在甄姚的病榻前。
母亲和长姐的突然离世,对于甄姚的打击显而易见。尤其她正处于人生的最低谷,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可谓伤上加伤,痛上加痛。
那夜胸口被刺伤昏厥后,这都快三日了,甄姚仍旧昏迷不醒。
甄柔心里着急,从灵堂夕哭出来,就要径直去看姜姚。
曲阳翁主一见甄柔急匆匆退出灵堂,就知甄柔十之八九又要去看望甄姚了。没有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女儿,即使再怜惜甄姚的遭遇,也舍不得自己女儿太累。忙扬声叫住甄柔,跟着跨出灵堂,道:“阿姚一时半会也不知可醒得来,这会儿该晚饭了,等用了再过去吧。”